其实,倒能窥见一些胖瘦仙童的影子,但眼前这人比胖仙童瘦一些,比瘦仙童胖一些,本就平庸的五官此时没了身材标签的加持,反倒更令人觉得无趣,若硬要找出点特色,那大概就是那鹰钩一样的鼻子略显邪戾,脸上淡淡的斑痕与痘印,配上那小小的眼睛,倒令人想到了“尖嘴猴腮”
这个词语。
总的说来,眼前这人,就是那种“放到人堆里一眼寻不到”
的类型。
所以我才说,事实的真相往往令人感到无趣,又略微令我感到有些恶心。
毕竟谁愿意相信,自己不惜拼上性命也要战胜逃离的家伙,竟眼前这样的小角色,一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角色,一个对自己的外貌不自信,连脸都是借来的小角色……
身旁,夏霁略微吸气,侧过头,他问于兴:“这就是,源头么?我大概明白了,我们的意识与他连接,对吧?”
像是觉得心中有愧,于兴不敢直视夏霁的眼睛,他垂眸,只点头,“那个……对他,你有印象吗?我之前问了你这个问题,你还没回答。”
像是对于兴唯唯诺诺的态度感到不耐,夏霁的眉头皱了皱,略一摆手,他说:“想了很久,才想起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在中学时代……甚至不是我的同学,是朋友的朋友的同学?大概吧,往年我生日宴的时候,因为‘朋友’在,请了隔壁班的全班的人,他好像就是那个班里其中之一。”
夏霁的唇角勾了勾,看得出,他也觉得讽刺:“那天宴会傅祁也来了,有人拿我和傅家的婚约开玩笑,我对他的印象也就止步于此了,好像从来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吧?我不记得了。”
“是……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跟他的交集,差不多就是这样。”
于兴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就近的座椅上,手不停地扒拉着自己的头,许久之后才说:“我也没料到……在想像的那个世界……他会用我的脸,我真不知道我……我觉得我的脸没有那样的价值啊,前段时间现的时候,我真的吓死了。”
听不惯于兴这碎碎念一般并不完整的叙述,夏霁的唇角抽了抽,他走到于兴面前,不算客气地开口:“行了,别的不必多说,前因后果是怎样的?他怎么找上你的?”
这些问题,也都是我先前问过于兴的,我本可以直接告诉夏霁,但后来一个转念,我又觉得这件事情让于兴自己解释才行。
“嗯……你俩大概都没注意到,车祸当天,他跟你们乘坐在同一辆车上,他算是幸存者,出了车祸后得到夏老先生正想办法救治你的消息的时候找到我,说是没想到你会坐在那种车上。”
“那是去往校内的直通车,那天我刚好有事。”
夏霁的手指点在背后的木桌上,出“哒哒”
的声音,“听你的描述,那时候你还没有跟我爸建立联系?”
“嗯,还没有,其实‘神经感触’一直都在实验阶段,只是理论的理想状态下,才能达到治愈你俩那种情况的效果,他……是跟我签订合约的实验者,因为或许脑实验对身体有所损伤,每次实验我都会给他一笔资金……他家庭情况比较困难,所以才跟我达成这样的合作,不过后来我也没钱给他工资了,他就说可以找到夏楷君先生,让他支持接下来的研究,以治病的名义。”
越听,夏霁的脸色就越难看,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着于兴的叙述。
于兴低头,陷入到了神经质般的碎碎念中:“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警觉他对脑内世界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依恋……毕竟他来得时间最勤,而且当我告诉他如果投入实验他就必须要一直躺在这里、身体插上罐子和感触装备,他也愿意。”
“后来夏楷君先生跟我们建立了合作,我的实验室有了一大笔钱,我分了其中的一部分去抚恤他的家属,代价就是他会长时间地沉睡在这里,直到实验完成为止。”
“他父母都离婚后再婚了,对他不太关心,母亲平时靠给富贵人家当帮佣为生,父亲嗜赌成性身上还有慢性疾病……他们,没有干预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不知道他会创造一个那样的世界,我真的不知道,他跟我说过他认识你们两个人,这或许会对你们的治疗有帮助,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就那样,让他成为了‘神经感触’的‘主机’,连接了你们的意识。”
夏霁听着,拳头已经不由自主地攥紧,我知道,他大概正为于兴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态度而生气,“关乎到三个人的性命,你居然说什么……‘死马当活马医’?于兴,你知不知道你做这种事情是违法的,该被捉进牢里判刑?”
“我……我刚开始不知道啊!毕竟他都是同意的!而且……而且我都已经从事这项研究这么多年了,我能预感到这将是一个改变未来的伟大事业,我怎么能说服自己放弃!”
说着,于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表现出失控,每当说起与实验相关的事情,他都坚信着自己的正确性,或许在他看来,这的确是不惜坐牢进监狱也要完成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醒过来,按理说当你们两个离开了他的意识彻底清醒后,他也应该醒来才对,可摆在我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具如同尸体一样的、明明有意识却无法运动分毫的……身体,我检查过了他的大脑,他没有瘫痪,他的大脑仍旧可以操控身体,但是他放弃了!他宁愿一直沉睡在这个世界而不愿醒来!我有什么办法,我叫不醒。”
“不能直接把这些管子和设备拔掉吗?”
冷不丁地,我提出这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