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气朗,李康宁与她的驸马正在微服出行的途中。
车马倍道而进,前往直隶顺天府下辖的兴县,直到抵达一处繁华闹市才停了下来。
下马车后,裴翊之垂眸凝视身侧的少女,薄唇紧抿,眼底的笑意却掩藏不住。
除一身无绣花的素色罗裙,李康宁特意把白皙无瑕的小脸涂黑了几分,又在双颊点上两团明显的雀斑。
可即便如此,她那双清亮秀美的杏眸与精致明艳的五官仍是颇为引人注目。
令人不禁扼腕叹息,珠玉蒙尘不掩其光。
李康宁嗔怪似的睨了男人一眼,撇了撇嘴。
她自然清楚他这副神色是何意,不就是想笑她嘛……
裴翊之自个儿身上一袭粗布短衫,又因他生得牛高马大,像极了码头边搬运货物的壮士。
在人流如潮的集市闲逛一圈后,两人缓步朝不远处一座新开的纺纱织布工坊而去。
这是李康宁效仿江南织造府下缫丝坊所办,只招收女工。
她担心底下人敷衍了事,故而亲自跑这一趟。
工坊外,一个高壮的妇人守着大门。
李康宁凑上前去问:“大娘,请问这儿还招人吗?”
这大娘嗓门极大,“招,咱们工坊大得很,还缺人呢!只招女工,熟练工一月两贯铜钱打底再按件算钱,学徒工一贯铜钱,都包两顿餐食。”
“小姑娘你可会纺纱或织布?”
李康宁摇摇头,试探着问:“大娘可否领我们进去瞧瞧?”
大娘豪爽一笑:“当然可以。”
说罢,她便走在前头带路,又问:“这高壮小伙是你的大哥?”
李康宁腼腆笑道:“不是,这是我的……夫君。”
闻言,裴翊之呼吸微滞片刻,整颗心像是泡在了蜜里,漆黑墨眸,灿若曜石。
工坊占地面积不小,东边儿齐整摆放数十部纺纱车,西边儿则是数十部织布机。
年长些的熟练工们干劲十足,热火朝天;年轻些的学徒工们则是探头探脑地仔细学着。
带路的大娘压低声道:“这些学徒工多是从另一头的女童学舍出来的,有这么份生计能挣钱,她们家里也就不着急把人嫁出去了。”
李康宁不由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她开办工坊原只想着盈利后能继续维持多所女童学舍。
如今倒又让学成离开学舍的女孩儿们多了个生计,算是一举两得了。
恰好到了晌午,几名妇人从厨房端出几大锅热腾腾的白面馒头,以及几样荤素小菜。
女工们两眼放光,哪怕是小富之家也鲜少能顿顿吃这般精细的白面,这可还有带荤的……
但她们也没有一哄而上,而是规规矩矩地排起队,一个接一个领。
方才带路的大娘笑道:“小娘子,我也该去领饭了,你若要留下来做工,就到前头邓管事那儿登记一下罢。”
“好,方才劳烦大娘了。”
李康宁连连点头。
走出工坊,裴翊之不动声色地牵住她的小手,“宁宁,这下放心了罢?”
李康宁仰头望向碧空如洗的天际,只觉任重而道远。
良久,她抱住男人的臂膀,软声笑道:“夫君,咱们回家罢。”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裴翊之心腔狂跳,如战鼓擂动。
“好。”
他的嗓音微微发颤。
与此同时,前来议和的罗刹汗王一行人入住了城北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是负责外藩事宜的理藩院提前备下的。
之后,便是长达数月的和谈。
穆娜及其父兄亦在两方不停来回斡旋。
最终拟定,罗刹东归大周,称臣为藩属部落,并入西境,享免赋税,从时朝贡,以羁縻之意。
原罗刹汗王津巴克仍任部落首领,获封王爵,享亲王俸禄,赐亲王冠服。
津巴克离京前,皇帝特意在宫中崇华殿内设宴欢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