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场雨,树上的叶子又掉了一层。
六十五岁的慕容颜,坐在轮椅上,眼巴巴地望向老宅的大门口。
她已经一年没有见到儿子了,这次她求了养老院的院长,推着她来见见儿子,顺便跟儿子要一下养老院的管理费。
老宅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正在装东西。
慕容颜愣了一下,儿子这是要搬家?怎么没跟她说?
有三个人站在门口,正说着话,其中一人正是慕容颜一年没见的儿子陈光明。
慕容颜用手整理了一下头上她仅有的几根花白的头发,求了院长推着轮椅上前。
这半年来,慕容颜已经大小便失禁,不用纸尿裤已经无法出门,脑袋夜夜疼,睡不着觉,头发也大把的掉,她觉着自己时日不多了,可是心里真的很想儿子。
慕容颜慢慢靠近那三个人,脸上突然有了一些震惊与慌乱。
那个身材挺拔,一脸儒雅书卷气的男人,不是她死了四十多年的丈夫吗?
是她快要死了吗?怎么会看到她四十年前的丈夫站在她的面前?
虽然隔了四十年,可是他的模样变化不大,只是脸上多了一些皱纹,头发还是那么黑,脊背还是那么挺拔,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那是她十八岁之时,一见钟情的男人,那五官都刻在了脑子里,就算是过了四十年,她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慕容颜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甚至还有些娇羞,她赶紧整理着头发,又想到身下的污秽,她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自惭形秽。
他还是那么英俊年轻,而她已经闻到了黄土的味道。
“爸爸妈妈,宅子已经卖掉了,正赶上拆迁,卖了一千多万,价格不错,这些钱正好带去国外做生意。”
慕容颜还没有从死了四十年的丈夫又站在她面前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就听到了儿子陈光明的话。
什么爸爸妈妈?
“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陈越倾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虽然头发花白,可还是优雅美丽,伸出手来握住了陈光明的手,“儿子,辛苦你这么多年认贼作母!”
慕容颜面前一片黑暗,这个女人不就是当年的那位资本家小姐,她丈夫的初恋女友么……
“慕奶奶,你怎么了?”
这会儿,身后护工赶紧喊道。
站着的三个人回国脸来,慕容颜望着三人脸上讽刺的笑容,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传来那个女人的话语,“慕容颜,给人养儿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七八年,慕家村。
慕容颜张开眼睛,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脑袋里,记忆混乱着,让她的脑袋格外的疼。
她竟然还活着,而且还重生到了七八年,她嫁到陈家的第二年。
院子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
慕容颜愣了一下,缓缓坐起身来,披上衣裳,穿上鞋子出门。
她的婆婆马桂花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低声哄着,见慕容颜出门来,赶紧笑脸迎上来,“颜颜,你醒了?你可真会享福,这一睡就是一天,可把我给累坏了!”
马桂花说着,就将怀里孩子往慕容颜手里一塞,嘴里说道:“你先抱着孩子,我上个茅房!”
马桂花还以为这一塞,慕容颜一定会双手接住,毕竟这么白白胖胖可爱的大胖小子送到怀里,是个人都会直觉接住的。
可是慕容颜却站着,动作一点都没有改变。
马桂花这一放,不防备,孩子就翻落下来,吓得她赶紧弯身接住。
孩子更加哇哇地大哭起来。
马桂花有些生气,更是心疼,这可是她的宝贝孙子啊,陈家的男孙,若是摔着了,这可怎么好!
“慕容颜,你……”
马桂花想要发脾气,但是抬眸望着慕容颜那张发呆的脸,她只得语气又软了下来,“我说颜颜,你这是怎么了,这磕了一下,就破个皮,怎么就跟换傻了似的?你看这孩子多可爱啊,差点摔着他!”
慕容颜不曾去看那个孩子,因为前世,这个孩子的脸,她不知道亲了多少次,摩挲了多少次,那眉眼都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比任何事物都清晰。
“哪里来的孩子?”
慕容颜喘了一口气,明知故问。
“哎呀,你忘记了?这就是要抱养的那个孩子,人家说了,看我们家里环境好,也是真心想要这个孩子的,十块钱的奶粉钱就不要了,白送给我们家了,你瞧,咱们捡便宜了!”
马桂花说道。
是的,几天前,马桂花说有个老乡生了孩子养不了,要送人,怂恿着慕容颜收养着,一来可以让慕容颜老了有依靠,二来,最近公社里要分地了,多一个人口,多分一亩三分地。
前一世的慕容颜不想要,她婆婆马桂花还是将孩子抱了回来,她瞧着孩子心软,留下,谁知道就帮那个男人与小三,养了四十年的孩子,也因为这个孩子,她终身未嫁!
慕容颜想到这个孩子的身份,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她吸了一口气,冷声冷笑:“我要找依靠,就找个男人另外嫁了,何苦给别人养儿子?你从哪里抱来的,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