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安摇摇欲坠,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无数个日日夜夜梦魇中的那张温柔面庞,女子声音温柔,一声一声的叫她柔儿。
身后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她。江柔安似乎身缀云雾摇晃不稳,忽然有了依托,怀疑的转头,眼底已经含泪:“…夫君。”
姜绥听见江柔安唤身旁男子夫君。算起来,他的妹妹也已经十七岁,该是出嫁的年纪了。只不过嫁的人是夏朝人,姜绥不由得有些担忧。姜国与夏朝关系自前朝以来便不大好。
不过如今把妹妹带回姜国才是正事。
姜绥抬眼看江柔安,道:“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一眼看见你便认定你是姑母的孩子,只因为你和姑母生的样貌实在是太相像。”
姜绥从怀中掏出来一张叠好的纸,递给面前神色晦暗不明的男子:“既然你是她夫君,我便把这张纸给你。这是姑母亲自所绘,
图案是妹妹出生时身后带着的胎记。”
李邵修接过纸。
姜绥施了一礼:“我住在前面巷子的酒楼。若是想好,可以来找我。”
出来游玩的心思荡然无存,江柔安双眸怔怔,由李邵修牵着回了府邸。这事,他们没有和任何人说。
李邵修安抚她:“还好吗?”
江柔安鼻头一酸,她手里攥着自己的那半块梨花玉佩,那是当初成婚前阿公寄来的,说说是捡到她时,在襁褓中带着的。
她一噎,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了张嘴,眼泪如珍珠般簇簇而落,未语泪先流。
李邵修擦拭她的眼泪,将她圈进怀里,看看她哭,他也心疼,不过他知道,江柔安是想家,想找到自己亲生母亲的。无数个夜晚,她乖乖巧巧的缩在自己怀里,有时候回偷偷哭,偷偷小声喊母亲。
江柔安扑进他怀里,任由眼泪流淌。她又伤心又高兴:“夫君,今天遇见的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他姑母真的是我娘亲吗?”
李邵修默然,虽然他舍不得她离开,但是刚刚看了那男子抵来的图案,和她背后腰侧那一点嫣红梨花重合,一模一样。那种私密之地,除了他以外,不会有人看见。
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未曾想到她是姜国人。
宽厚干燥的大掌摸着她的脑袋,江柔安心里好受一点了,才抬起头,顶着一双哭肿的泪眼,小声嘀咕:“夫君,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带我来桐州,我
不会有机会回家认亲的。”
可听闻姜国与夏朝局势不稳。夏朝人,从不踏足姜国。
江柔安有些担心,她去了,李邵修怕是去不了。他是一国之君,尚未清楚那边情形,在异国中或许会有危险。
江柔安内心想回去看看。她询问:“夫君,你说…”
李邵修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他声音坚定,温和的看着她:“放心回去吧。在母亲身旁住几天,不用多想。”
江柔安感受到李邵修的注视,眼中慢慢泛酸,弥漫了层清浅泪花。她很舍不得他,却更想回家陪在母亲身边。
她倚靠着他令人心安的胸膛,轻声道:“我会很快回来。”
———
姜国王宫。
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公主!公主,找到小郡主了…大皇子殿下找到小郡主了!这是来信。”
姜钰公主盯着镜子,视线怅然。这把戏,很多人都对她用过。他们都说她有病,脑袋有病,是个疯子。为了安慰她,不让她发病,他们便会说,找到女儿了,可每一次到头来,都是在骗她。
骗她,都在骗她。
那人也骗她,骗她自己不是池奴人。他们爱的那样深,临议婚时,却转头迎娶了别人。他竟然是池奴国的王子。都骗她。
那孩子有什么错?生出来营养不良,瘦瘦的一团,皮肤白,跟猫儿似的,她还没有看够,一觉醒来,父亲却说,那孩子是野种,不能留,连夜扔出
去了。
她伤心欲绝,日夜流泪,怎么都流不尽。她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她真该死啊。
可冥冥之中,有声音告诉她,她的孩子没有死。姜钰无数次跪在阿姆神像前乞求,若是她的孩子还活着,让她平安健康,就足够了。她不奢求能找到她。她不配当一个母亲。
小宫女颤抖着扑在地上,看公主不为所动,她哭着展开信封:“您看一眼,求您看一眼,这是大皇子的笔迹,他们三日之内就能回来!和您梦里一样,小郡主在桐州。”
姜钰却摇了摇头。她不信。一定是他们联合起来,又在骗她。她的心,早就死了,在那个人背叛她的那一天开始,在孩子丢了的那一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