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也没文化到哪里去。
她完全不舍得收回视线,一边盯着窗外一边问孟仕龙:“你早就知道这个?这是什么?”
他这才坦白:“我在网上查到的,说这辆火车的末班车会在梅花开盛的这几天,在经过这一段路时关灯慢行,让大家赏花。”
尤雪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拖到末班……果然是故意的。”
“对,但当时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
如果此时车内骤然开灯,她就会在倒映的车窗上发现看着窗外的自己,以及侧脸看着她的孟仕龙,那么她的大脑应该就会拉响某种危险警报。
可惜车厢依然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他们浸在这片若隐若现的黑中,她听见孟仕龙低低道:“我會喺送佢返屋企嘅最後,忍唔住親佢啫。”
尤雪珍看向他,一半暗一半微亮的脸。
“你在说什么……?”
“还记得这句话吗,圣诞夜我们在港岛吃饭的时候,你问我是什么意思。”
“啊。”
尤雪珍回忆起来,“——你现在才要告诉我?”
“嗯。”
他翻译自己的这句话,“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会在最后送她回家的时候……”
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她的眼睛。
火车慢腾腾向前,梅花的影子一朵接着一朵在两人的侧脸摇曳,很远很远的山头,一只飞鸟归林,孟仕龙半起身,越过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桌板。
“忍不住亲她。”
他一只手撑着车窗保持平衡,凑到她跟前。
“她愿意给我亲吗?”
梅
花的影子变成他弯下腰的影子,占据了她的侧脸。
尤雪珍的心猛地紧缩,以为他会有下一步动作,但是没有。
没有等来她的首肯,他便只是看着她,用欣赏窗外那列梅花的目光近距离地看着她。恪守着并非恋人的距离,也绝非是朋友的距离。
两人加重的鼻息凑在一起,如夜风侵袭花朵,气味便融化在一起。
尤雪珍被动地仰起头,对上他垂下来的眼睛,还有,他的嘴唇。
她从没好好凝视过这里,仅有的可以近距离观察的契机是那两次化妆。但一次刚熟起来不好意思,还有一次虽然熟了,但还是不好意思。
而此刻,想凝视他的欲望压过了不好意思。借着不清晰的光线,她看清了他嘴上的纹路,发现他大概不爱用润唇膏,导致嘴上好几处死皮。
“你嘴巴好干……”
她描摹着他的唇线,“我借你润唇膏吧。”
边说边在包中摸索,真的掏出来一支唇膏。
孟仕龙伸手要接,尤雪珍却虚晃而过。
她涂到了自己的唇上。
一片梅花瓣被夜风吹向车窗,窗内孟仕龙撑着窗户,花瓣贴在车窗上,像是刚好落在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却慢慢滑下去,和他的围巾一起,被尤雪珍拉下来,拉到她微抬起脸就可以亲住他的位置。
不一会儿,车窗上的梅花又被吹落。
它飞开的瞬间,车窗内侧的尤雪珍闭上眼睛,像一只献祭的小动物,抖着睫毛,贴上孟仕龙干燥的嘴唇。
*
一分钟之后,火车车灯亮起。
两人慌张地分开,她的羞耻就像这突然亮起的车厢白炽灯,措手不及,却又无处可藏,最后慌张地扯出蹩脚的理由,对孟仕龙说,你看,你现在嘴唇不干了吧。
他听完后就笑了,在她强词夺理的瞪视下正色,装模作样地对她说,谢谢。
听到这两个字的尤雪珍差点没把头埋到座椅下面。
他坐回位置,尤雪珍完全不敢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引火烧身,和刚才拉他下来接吻的自己判若两人。
但尤雪珍知道,这个接吻不是意外。或许有一点气氛拱到那里的昏头脑涨,那也先得有东西可昏头。
原来被另一种爱情击中的时候,心不光是动的,还是痛的。是一种大拇指踢到那个人鞋后跟的痛,那瞬间会连导到心脏,她不以为然,不知道脚趾已经留下淤血。
因为对叶渐白的那份喜欢——它是盖在甲面上的甲油,这么多年刷了一遍又一遍,虽然没有任何人看见,她把它们藏到了鞋子里,于是连她自己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