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洁白,太刺目了;那种孤高,太伤人了。
李林甫发誓,他要从炙手可热的权力中获得他想要的一切,夺走他所恨的对手拥有的一切。包括——
原本属于他的尊严。
七
自从张九龄病倒,多日不能上朝,圣上开始越发倚重李林甫。
开元二十二年五月,李林甫拜副相,在首相张九龄病养期间,暂代朝中大小事务。
蝉鸣阵阵,阴凉的庭院里,李林甫心情很好地把玩着手中的一只嘉果:“这桃的味道如何?”
“甜的。”
旁边的人抱着琵琶,饶有兴味地探过头来。
“甜吗?”
李林甫缓缓捏紧那只嘉果,手中用力,鲜红的桃汁顿时汹涌流了出来,就像汩汩的血液。
呵,士人向往着桃源,而世间何曾有过真正的桃源?
失去的就已永远失去,那片刻美好的虚幻,不过是深渊之上的浓雾而已。你若不舍,就会陷落。
抹不掉眼泪,如何能看清前方?放不下过去,就会失去更多。在同一个伤口上反复地疼痛,在同一个人身上耗尽所有的温柔,为同一种信念付出全部的血汗,这种情感在他看来太愚蠢了。
心软、情感、牵绊……这些东西,就是对手的致命弱点,他只要将这些东西牢牢拽在手中,就可以令对手万劫不复。
“谁能想到,是琴音击中了张九龄内心最脆弱的命门?”
李林甫转过身来,“果然,无论意志多么强大的人,都有死穴。”
他突然恭敬地朝向那青年,深深作了一揖:“多谢先生,助我登上相位。”
被他奉为上宾的青年衣襟散乱,远远就能闻到一身酒气,淡青色的胡茬衬显得下巴雪白冷峻,说话的神情却像孩子一般,让人分不清他是无辜单纯,还是狂妄:“哦,未闻小姐送了我琵琶,我很喜欢这件礼物。宰相的位置,天下的权势,也不过是一件小小的礼物而已。”
说话的人,竟是闻名天下的乐师李八郎。
“这只是个开始。更多的好戏,很快就要登场。”
鹳雀楼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唐·王之涣《登鹳雀楼》
一
作为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裴昀有病。
他自记事起就一直为这病症所困扰,十几年来不曾有丝毫减轻。虽然这种怪病他从来没跟外人说过,但掩饰得再好,总有露陷的一天。
这天,同榜进士崔墨笛找他喝酒,两人兴高采烈喝光了三坛竹叶青,出来时都有点醉意,崔墨笛突然满脸八卦地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