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紫宸宫报信,那看着她长大的老掌殿还说是非太多之地往往人心混乱,让她不要久待,免得又闯出祸来。
的确,她是为了送东耀出嫁方才去的蓬莱,此时婚事没了,也该回上界了。
谁也不知,为何在那个关头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敖烈入魔一事在天界始终没有定论,因此众人只道,是长清与敖烈因私人恩怨大打出手,而敖烈不敌长清,被她打死了。
“……我说为敖烈守孝,爹娘还骂我,说我现在还想着他。”
东海的晴光下,一树花香飘来,东耀的声音凄凄楚楚钻进耳朵里,听起来倒是比方才平淡了许多。想来她哭了一场,心情倒是平复了。
长清抬了抬眼皮,到底是安慰了东耀一句。
“你想着他也没什么,我看他临死之时约莫是有些后悔了。”
在她为擒住敖烈将东海掀了个天翻地覆之时,唯一知道内情且旁观整个过程的人只有东耀。
没人知道敖烈入了魔,只是长清打了敖烈一掌,料想他那般小肚鸡肠的性子会来找自己算账。果不其然,明尧走后不久,长清也准备告辞,东耀一天都在垂泪,还记着敖烈说她配不上自己,哭着哭着,忽听得一道海浪卷上半空,海浪浮沉,遥遥可见一道修长的人影。
白衣飞舞,头上金冠映出明灿华光。
“是敖烈。”
东耀以为他来找自己,连忙扑到窗边去。她问敖烈,是不是来找自己道歉,想了想,又问他,“你是后悔了吗?”
长清没有抬头,便已经听见敖烈用一种可恶至极的语气回答东耀,“后悔,难道我会后悔没吃昨天晚上的剩菜吗?起开,我知道那个臭丫头还在,叫她出来,我这次不把她打得她师父都不认识,我就不姓敖!”
“……”
长清同东耀小的时候皆在幽山神母处受教过,幽山神母是为药神之祖,那时锦辰大约不希望她整天打打杀杀,所以便把她送到了幽山。
结果没想到,她早上刚去,下午便因同人打架被罚了。
同她一道被罚的人,正是敖烈。
他二人彼此都看不惯对方,敖烈认为长清护着东耀是有病,长清认为他辱骂东耀更是有病。唯独东耀认为,敖烈没病长清也没病,是她自己有病。
“我是病了啊,我就是病了,才变成这副样子的嘛。”
长清现在还记得东耀劝自己的话,还说,敖烈不喜欢我也是自然的,我有时候照镜子都不喜欢自己,可是没办法,我就是这个样子,他骂我两句,是他真的很不喜欢我的脸,你不要和他计较了……
长清那时正是年轻气盛,没听进东耀的话,只回说,“他骂你一次我打他一次!”
于是,她和敖烈总是有打不完的架,每次都是东耀在一旁哭着劝合。
那一次,也是东耀劝他们,声音中满是无奈,“你们别打了,有什么好打的,反正不是你输就是她赢,打来打去不都这样——”
敖烈立刻大怒,“我也有赢的时候!”
说罢,一道银光闪闪的长戟飞来,便将窗户破开。
长清出去迎战的时候,并没想过,这是东耀最后一次劝架。因当她揪着敖烈的领子把他掼向海底的时候,敖烈忽然变了脸色,他素来用的长戟落地,一只手上莫名出现了赤黑色的诡异花纹。下一秒,他眼中魔气滋生,忽地扑向龙宫深处。
“他要干什么?”
这个念头忽地冒出,长清不由自主追着敖烈而去。身后却有一只手急急忙忙抓住了她,“让他走吧长清。”
东耀面上不忍地说,“反正我和他……”
,话未说完,面前清澈海水中忽地蔓上一大股刺眼的鲜血踪迹,两人意识到不妙,赶紧追了下去。
找到敖烈的时候,他已经残杀了数个身边的龙族卫兵,只身站在东海水晶宫的深处,他的面前,一方泉眼在珍珠潭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海水,到处笼罩着雪雾般纯粹的水泽之气,泉眼的附近不远,四条庞大的上古神龙发出哀鸣。
敖烈抬手,面无表情斩掉了一头上古龙的脖子。
若是别的人来此,早就被一口咬成了两截,唯独敖烈不会,因为他是东海的三太子,便是未来龙宫的主人。如今,他要毁了这个泉眼,毁了东海,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预料得到。
算来东海这桩旧事,在外人看来皆是出于长清的私人恩怨,乃是她为东耀出头,才造成惨祸。
可在那时,亲眼看见敖烈不顾一切残害同族,长清与东耀方知,他的确是已经成魔了。
“敖烈已是死了三年,东海可有为他立碑吗?”
长清转过神来,蓦然问了一句,东耀大约已许久没去过龙宫,闻言便是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道,“只怕还是立了个衣冠冢,敖烈的尸身,你也知道……”
敖烈并未留下尸身,当时被她一刀穿心后,敖烈便惊恐万状,身下竟然出现了一个黑水般的魔沼。那魔沼似乎活生生的一般,竟是将敖烈连人带骨头吞了进去。
魔沼消失,敖烈也跟着失去了踪迹。
长清却是知道,那一刀穿心,敖烈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是以,当上界来人问罪的时候,长清无从替自己反驳,是她杀了东海三太子。至于为何所杀,长清乃是在东耀的苦苦求情下,不曾提及敖烈入魔一事。何况,即便她提及,也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一点,当时龙王和一众属下赶到的时候,分明看见了敖烈要毁东海的泉眼。
可整个龙宫上下,竟然无人上前去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