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上千岁的学生们终究还算作神族少年,听闻此言兴奋拥喝,都奔瑶池观难得的春华秋实。
花兼梧叶,彼此不胜秋。天界之外却是一叶知秋。青藜星君所提及四不管的魍魉城,自也正滚过暖春烫夏,刚入凉秋。
魍魉城四衢阁内,夜昙对着上书囊法卷也打着呵欠描朱批。
轻寒正是可人天,魍魉城又更阴湿,凉浸浸地侵了单衣,她一道打呵欠一道打了半个冷颤。剩下半个便被一旁的夫君眼疾手快地用褥子裹了回去。
蚕蛹似的被裹中探出夜昙整张莹润小脸,露齿笑道:“有琴,你想把我捂死么?”
少典有琴:…
褥子没了,玄商君点咒几下,屋内烛火团团上升,绽开五彩烟花缤纷,绚丽且灼热。夜昙凑过去挨到他怀里靠着看,又翘指要摸烟花。手腕即被包住一转,挨在唇边又蹭又呵气地取暖。
玄商君带着娘子的手去写那法卷,边叹道:“都从上书囊出来这么久了,非做这卷子?”
夜昙:“啊呀,这不是见你难得回去执教一节,作为陪同的师母,我也要对你的教习内容多加熟悉,免得怯场输阵嘛。”
少典有琴:“昙儿很喜欢见我上课吗?”
“嘿嘿,不得不说,很是喜欢。你是个赏心悦目的老师。修习也高,教课也透彻,还晓到要给学生们减负,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好师父了。”
夜昙玩着夫君一绺长续聊道,“你一千两百岁便入了玄境自修,出境后即使割去欲念不善言辞,也能在我的考卷上批注重点,寥寥几句就可叫我醍醐灌顶。想来夫君天资不止在于领悟,也在于传授呢。若是我从小能拜你为师…”
少典有琴脸色一沉,急切阻止道:“这绝对不行。师徒如父子之别,若你是我的徒弟,便万不可做我的娘子了。”
夜昙丢了朱笔憋笑闷入他怀,“你也不是没做过养花的爹爹,喏?”
少典有琴:…
若说二人为何现下在魍魉城中依偎闲聊,便还要从一月前总也吃不成的那顿火锅说起。彼时夫妻二人从法阵中归来且给混账了账、心结解开,便招呼旧友新朋一道团聚,热闹庆祝。没成想其乐融融里落了颗倒霉的恶煞火星——夜昙她姐夫嘲风追查混账给自己险些追查归西,踉跄重伤地奔回木荷堂,搅惊得大伙儿再没了什么煲汤切菜烫牛肉的心思。
他那一口血喷在青葵后背,也真是喷在青葵心尖上,害得她足做了半月的噩梦,守在嘲风床边寸步不敢移。夜半惊醒去抓他手,所幸恶煞昏迷乖觉,安稳躺于榻上无声但有形。
夜昙受了些姐姐心悸心痛的连累,也总于夜半惊醒。她一醒少典有琴也醒,这便四人中三人不得安眠,唯一人睡死过去。夜昙每拉着夫君去看姐姐,对着苍白脸的姐夫是又叹又心疼,再添些余怒。天天吹自己功法高深可为总镖头,追查个人能把自己追查成这样!
青葵:“昙儿,对不起,我又惊扰你们了…”
夜昙顶着黑眼圈去抱姐姐,“你说什么呢!若无我分担你苦楚,姐姐岂不是要憋屈死了。所幸我还能感知你心悸,来陪着你。”
青葵在妹妹肩头无声流泪,玄商君默侧过身去,留姐妹二人空间。
屋外揉眼趿鞋的蔓君赶来,也把煮好的汤药搁在案上,又悄悄跑了。
青葵医术高,治愈外伤和内伤当是熟手。探知下来又查嘲风失血失气,宛若当年少典有琴被天劫诛戮劈得元神涣散,非得浊气灌入方得养护。来聚火锅的众人都是兽族神族,只夜昙一个浊气之体。夜昙暗忖自己好似失智时也吸了姐夫不少浊气,愧疚之下就欲割手喂血。事急从权,少典有琴难得没拦她,只是移形火去了趟沉渊找乌玳讨药。这番医术血气再多浊气丹丸,才把嘲风一条硬命保全。半月后恶煞睁眼复醒,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而那时,风水轮流转,少典有琴正在堂外给他看药罐——这本是夜昙为了让累了许久的姐姐和蔓君歇息,揽下的活计。但夜昙手掌那道喂血伤口已叫玄商君心疼至极,哪还愿意让娘子多受累。推了夜昙入屋,他拎着蒲扇恼怒扇火。
嘲风刚醒就把床边睡着的葵儿给抱上床躺好,自己下床接地气儿走走路。至门口见连襟黑脸,不觉龇牙可乐:
“哎呦,这伤员真是好,你伤的时候葵儿命我扇火,现在…老七,你也有今天。”
少典有琴一个扇子飞过去,嘲风侧身躲过又手指捻住。
“你好了是吧?那自己看火。”
嘲风:“哎,没好没好,我还要静养许久呢,咳咳咳,劳烦神君连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