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师,老师我做到了,”
艾尔利希说话断断续续,生气在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迅速流逝。他靠在爱维格怀里,眼睛像每一个希望得到夸奖的孩子一样,亮闪闪地看着爱维格:“您曾经问过我的问题……我回答了,这个答案……我做对了吗?”
黎明决战(3)
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你可以后悔,但是平民呢?
爱维格的泪水从颤抖的下颌处滴落,掉在逐渐被血液侵染的衣物上。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口挤出来,喉咙里好像被巨石塞住:“在我这里……你是满分,是满分……平民会感谢、感谢你所做的牺牲的……”
小女巫手中的治愈魔法持续不断地滋养心脏的伤口,但是那被魔刃戳伤的地方始终被诅咒环绕,不停地再次破坏着好不容易修复的伤口。
安拉斯站在高台上,被骗的愤怒似乎被即将死亡的艾尔利希消除,并没有再出手对付爱维格。他背着手,看向不停加大魔力输出的爱维格,口吻中带着一丝丝怜悯:“菲纳茨恩男爵还是挺执着的,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战。哦,爱维格老师,如果您愿意就此信奉斐尔尼西特米尔,我就拜托海神拯救男爵,您看怎么样?”
“艾尔利希,别睡!”
爱维格的耳朵里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满心满眼都是生命即将流逝的艾尔利希。她头一回如此慌张无措,几乎就要当场崩溃号哭。她好像看到同样在怀抱里逝去的母亲,同样无能为力拯救的同伴,将心脏戳成筛子的剧痛让她对艾尔利希感同身受,心中的温度也要随着艾尔利希眼里逐渐暗淡的光芒一样消散。
安拉斯制止了那些围在爱维格身边的黑衣人,一步步走下了楼梯。他看着被风保护在中央的爱维格,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了一点怒其不争的味道:“我不明白,侍奉伟大的海神有什么不好?最起码现在你怀里抱着的学生就不会轻易死亡啊。”
“那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是笑话!”
小女巫掀起眼皮,充满血丝的红肿眼睛带着恨意,声音却带着坚定:“我若是真的这么救了他,他会恨我的,他会陷入到生不如死的绝望里。”
爱维格紧紧握着艾尔利希的手,抽噎着,轻轻摸了摸年轻人的头,波光粼粼的眼瞳和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对视:“他早就做好的牺牲的准备……他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牺牲的,艾尔利希·菲纳茨恩会因此而永垂不朽,众神会在帕哈迪斯乐土的门口迎接勇敢的孩子。”
艾尔利希已经说不出话,他牵动着肌肉,向老师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使劲抬起手,轻轻抚在爱维格仍在输送魔力的手上。
让我走吧,老师。年轻人用唇语说道,喘息愈发轻微。我好疼啊,真的……真的好疼啊。
“艾尔利希……”
爱维格摇着头,紧咬着牙,怎么也没法讲魔力收起来——尽管她知道艾尔利希说的是对的。她好像明知道死亡即将降临的家属,却怎么也没法做出停止治疗的选择。脑海里浩如烟海的知识此刻却虬结成了团,竟是一丝头绪也找不到。
安拉斯又往前靠近了些,完全无视那足以将他扯成碎片的飓风。他将声音降低,轻柔而温和,好像他真的是以为为了艾尔利希着想的长辈:“哦,老师,说真的,没想到你的想法如此的……高尚。”
他绕着那风圈缓慢跺步,微微昂起头,像一位正在讲课的老师一样,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是若已经没有了肉身,又何谈所谓的‘信念’?老师,您身为敦可布劳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怎么也如此迂腐?”
“只有有了‘存在’,才能继续说什么将来,若连艾尔利希·菲纳茨恩都不在了,他的信念、他的事迹就会彻底画下句号——而他本来应该可以继续他未完成的一切。”
“所以,老师,”
安拉斯停下了脚步,站在了爱维格的对面,看着满脸泪水的小女巫,谆谆善诱道:“不过是接受一下海神的赐福,让他重新活过来而已,就这么难?难道男爵阁下的命在你的眼里,还顶不上崇拜一个声名狼藉的神明的羞耻吗?”
爱维格眼神闪烁,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握着艾尔利希的手忽然攥紧了。安拉斯将一切居高临下地收入眼中,微微弯下腰,毫不在意那足以将他的喉管割开的力量:“老师,您和他的友谊,和他的师生情谊,就这么比不过您的一点点羞耻感”
“哦天哪天哪,”
安拉斯直起身,摇着头,口吻里带着无奈的笑意:“您无法接受他的逝去,又无力去做那明明可以拯救他的行为,您在害怕中有期盼,热得像火,冷得像冰。”
爱维格因为这番话而浑身颤抖,好似脑海中两股力量在剧烈对抗着。须臾,她猛地一挥手,撤掉了围绕在身边的风。
“救救他……”
爱维格低着头,声音带着疲惫:“我不想他死……”
“我知道您是明智的,爱维格·奥根斯戴恩老师。”
安拉斯的声音里带着无人察觉的狂喜,向前两步,伸手就要抚在艾尔利希的胸口处:“我来为男爵阁下治疗,只需要向伟大的海神做出一点小小的请求——”
黑衣人剩下的话语倏地被打断,他机械地低下头,看着直直没入胸口的诅咒魔刃——
爱维格眼里哪里有半分混沌?!小女巫用手中纯白的魔力堵住了艾尔利希胸口的伤,手快如闪电,拔了魔刃冲着安拉斯心口就是一刀!
“我当然明智,安拉斯,”
爱维格将心中的恨意灌输进诅咒魔刃,黑色的荧光开始泛起深紫色的光芒。她猫眼石一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七彩虹光,眼神里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瓦尔海特女神与父神会在天穹见证我们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