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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马都流产了(第1页)

又一场暴风雪在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喘息的时候突然袭来,已经连续下了十几天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厚厚的积雪已经没过小腿了。地面上开出了几条人行通道,家属们每天带着半大的孩子及时清理通道里的积雪,以方便日常出入。

续粱,你给姜头儿说,四号、七号厩的顶棚夜里被风掀开了,进了不少雪,九号和十二号马厩上次修得太糊弄了,天快亮的时候直接叫雪压塌了。今天得赶紧修棚子。刘麻子一大早就把沈续粱叫起来说事儿。沈续粱赶紧穿上衣服跟着刘麻子去查看。

姜头儿早早赶到配种棚,正好碰上刚查看回来的沈续粱。续粱,咋样?马厩里咋样?姜头儿急忙问道。

挺麻烦,有几间马厩棚顶被风掀开了,还有两个塌了,进了很多雪。马都挤在一起,我担心别挤出事儿来了。沈续粱一边拍身上的雪,一边对姜头儿说。

狗日的,姓肖的,真不是个东西!我找了他几趟,跟他要东西,到现在连个毛儿都没看见。这要是真出了事儿,他等着砍头吧!姜头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外走,他得再去查看一遍才放心。

沈续粱只好跟在他屁股后边又去挨个检查。

姜头儿把所有人员都召集到配种棚,急火火地大声吩咐:二十个马厩,现在塌顶进风进雪的有快一半儿。每个马厩里有二十几匹孕马,续粱,你现在抓紧时间测一下,看咱这个配种棚能隔出来几间?每间能装下几匹马?

沈续粱转身就和刘麻子迈开脚步在马棚里走了一遍,等走回来就直接报道:能隔出来六个,每一个圈十二匹马差不多。

留下十个人和我一起抓紧时间用护栏分割。刘麻子,你带着其余的人,十二匹马一队赶到这里来,赶紧分群。所有人按照姜头儿的命令忙活开来。

从塌顶的马厩里转移过来的马6续赶进配种棚分割出来的临时马厩。姜头儿又带着人把两个精料仓库也腾出来,勉强把剩下的马匹转移进去。

已经过了晌午,姜头儿随便啃了两个馍,吩咐沈续粱和刘麻子一定要组织好人手到各马厩勤走勤查,确保及时现问题及时处理,然后就骑马进城去找肖立广了。

肖立广带着几个人随姜头儿一起来到配种厂查看,现场确定了各马厩加固维修的具体办法,并特意就产驹期到来前各项保健保障事项叮嘱姜头儿千万不可掉以轻心,随时要做好应急处置。

第二天一大早,肖立广派工派料进入种马厂展开维修,一时间种马厂里人喊马叫,热闹异常。

雪还在一刻不停地下,风力时而变小,时而增大。姜头儿带着种马厂的人配合维修厂棚的匠人们把孕马倒来倒去,腾开地方尽快赶工。风雪天所有的人都想尽快完工能躲进屋里避寒。

风雪里上百匹孕马在狭小拥挤的场院里被来回驱赶避让,马蹄声、嘶鸣声、风雪声混成一片,让人心烦意乱。

沈续粱好几次看见自己特别中意的十几匹孕马被来回从这个马厩赶到那个马厩,挤挤扛扛,出溜打滑,看得心惊肉跳,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忧虑。

天快亮的时候沈续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续粱,续粱,快醒醒,出事了,出事了。沈续粱披上棉袍迷迷糊糊跳下炕,光着脚跑过去拿开顶门杠,门从外面一下子推开,一个满头冰霜的人夹着冷风冲到他面前。快快,刘麻子让你赶紧去叫姜头儿过来。

出啥事儿了?沈续粱一边急着套袍子一边问。

流产了,流产了,十四号和十六号马厩都有马流产了。已经死胎了,胞衣都下来了。

我去看看。沈续粱一听瞌睡一下子全吓跑了。

来不及了,你快去找姜头儿吧。来人说完已经转身跑了。不要耽搁了,快点去!

平时觉得回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可这会儿顶着漫天的风雪,踩着齐膝深的积雪,昏天暗地的,沈续粱觉得路是那么的难走且漫长。他一路连滚带爬地摸到姜头儿家,用双手扒开几乎封住家门的积雪,用尽全力砸门。师傅,师傅,快开门呀,快出来呀,师傅!

等姜头儿打开门,看到面前已成雪人的沈续粱,大声惊问道:是续粱吗?是续粱吗?咋啦?出啥事儿了?

师傅快走吧,快走呀,马都流产了,驹子已经出来了,死了!沈续粱哽咽地说不清楚,但还是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不知道是风雪噎的,还是太伤心了,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莫慌、莫慌!死个把驹子算什么?走,别哭了,娘们儿唧唧的!姜头儿裹上厚厚的皮袄,接过老婆塞到手里的羊皮帽扣到头上就跟着沈续粱往配种厂走去。

两个人在雪窝子里仍然是连滚带爬地往前挪移。

师徒俩直接来到十四号厩,只见刘麻子正蹲在地上摆弄着一堆血丝糊拉的东西。沈续粱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一瞬间竟然迈不动脚步,远远地僵在那里。

啥时候现的?姜头儿沉声问道。

天快明的时候,王胡子听见圈里头马匹动静很大就起来看,那个时候就有两个驹子已经掉到地上了,喊我,我就赶过来了。刘麻子闷声回答。

现在有几个?姜头儿气哼哼地问。

已经下来的有三个,还有两个露出腿来了。十六号厩也有几个,情况差不多。

妈的,这么多。这马是惊着了。莫慌,先看露出腿的。胞衣没下的先等等。姜头心里暗自吃惊。

王胡子叫人烧水,快去!续粱,去把所有的人都叫起来,我这边来四个,刘麻子,你先去十六号,让那边也去四个人。剩下的人续粱你分派到各马厩仔细察看,完了给我说情况。全都给我麻利点!姜头儿厉声吩咐着。

沈续粱再回到十四号厩时,看到姜头儿正在柱栏里掏驹子。他已经把皮袄甩到一边的围栏上,戴着围裙,弓着身子一手扶着马的屁股,另一只胳膊有半截顺着胎驹一只露出来的细腿伸进了马的产道里,嘴里念叨着,顺过来了,顺过来了。然后在马屁股上拍打,来使点劲儿,再使点劲儿。马儿似乎很配合他的指令,整个身体都在使劲儿。

说,啥情况?姜头儿一边掏马驹一边歪着脑袋问沈续粱。

配种棚里留下的都没事儿。现在只有新盖好的四个棚里有流产的。四号棚有三个已经下来了。还有两个已经有征兆了。七号和九号各有两个。

两个什么?姜头儿费力地问道。

死驹子。还有两个露头的。十号有三个露头的。有几个的胞衣没有下来。

我的天!姜头儿在心里惊叹道。

王胡子,去城里把肖立广叫来。他妈的!叫他带上马医,带上药。续粱,你俩一起去,把情况讲清楚。快去快回!

肖立广带着人赶到配种厂时天已经大亮了。

当他从几个有流产情况的马厩走下来,心情变得格外沉重。这不是简单的流产,按他看到的情况,加上姜头儿的经验,有可能会出现大规模的马流产。

他让沈续粱拿来笔纸,由他口述,给苑马寺写了一份急报。简要陈述了流胎现状和可能会出现的疫情,请求派医师与防疫人员到长乐监协助防治。然后派传令兵火前往平凉求援。

一个生命从孕育、生长到结束似乎就在瞬间。秋天的时候沈续粱还在为这些腹胎中的新生命充满欣喜和希望,而此时,在酷寒的风雪中这些生命却戛然而止,变成冰冷的一堆血丘。这一季所有的悲喜似乎都一下子坠入到心底一口深不见底的黑井之中,慢慢地合起来,没有一丝声息。

三天三夜,肖立广、姜头儿几乎没有合过眼,他们奔走在各个马厩中,想尽办法希望胎驹能在母马腹中挺过一个月、二十天,增加一点胎驹存活下来的希望。可是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团一团血肉模糊的驹子掉到地上,很快就毫无生命的迹象。

漫漫风雪无休无止地在长乐监的上空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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