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飞廉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想让他活下去。可是,只要有机会,他也不希望莉莉丝死去,无论是作为婴孩儿的母亲,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人鱼。
(“这太冒险了。”
明白了余景年的意图,莉莉丝这样说,她挪动自己的身体,直到余景年不得不将手抽了出去。)
飞廉同样知道其中的问题,他不能保证切断脐带而不伤害婴孩儿。巨大的海浪再次扑来,风力再次增强,余景年几乎被海水卷走,浪花砸在他的脸上,生生的疼。他在水里喝了一口海水,挣扎着往岸边游去,待他终于接触到沙滩时,血腥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
人鱼干脆利落地的动作对同类同样适用,莉莉丝的血染红了沙滩,飞廉用他沾着血的手将小人鱼从取了出来,不断涌上来的海浪将血很快洗刷干净,露出小家伙儿柔软的肉色鳞片。他只比人鱼的巴掌大那么一点点,还只是个脆弱的小家伙儿。而他的母亲,躺在沙滩上,安详地闭着眼睛。
余景年捂住脸,“你是没有心的吗?”
他喃喃地说着,人鱼却听见了,飞廉朝余景年蹭过来,将刚刚洗净的小家伙儿塞给余景年看。
小人鱼皱皱巴巴的脸和人类的婴儿一样,尾巴上的鳞片也还是软的,半透明的肉色几乎可以看清尾巴里的柔软骨骼。
风越来越大,余景年却觉得心冷,他松手,飞廉接过了人鱼的婴儿。
“果然,即便是孩子,也是冷血的。”
余景年抬头,冷冷地看着飞廉。飞廉读不懂这样的表情,他第一次看余景年朝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然后,余景年站了起来,他有点想回研究所去,只是就在那个瞬间,狰狞的海浪扑了过来,飞廉将婴孩儿和余景年抱进怀里。
风力渐渐达到最强,他们再难触碰到陆地,反而被海浪的力量席卷着在海水中挣扎。余景年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还未来得及反应,飞廉已经拥着他,将氧气递到他的嘴里。
小人鱼仍然闭着眼,但他虽算不上尖锐的爪子却勾紧了余景年的衣服。他被飞廉和余景年挤在中间,自出生后第一次接触海水,小人鱼本能地开始张合自己的腮。
海浪一重接着一重,再没有缓冲的余地,飞廉抱着余景年朝海底游去。
余景年感到自己的后背接触到柔软的沙子,海底也是暗流涌动,周围浑浊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本能地伸手,然后便感到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小家伙儿。
护住小人鱼,余景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逐渐增强的大浪让人鱼也难以维持自己的位置,他们随波逐流地飘荡。混乱中,他们被海浪卷向附近的礁石。极有经验的飞廉总在最后关头为余景年裆下撞击。
余景年可以感觉到他挤压在飞廉身上的重量,尽管浑浊的海水让他很难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怀里的小人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景年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沙滩上。风依旧未停,但至少海浪已经在渐渐变小,小人鱼仍安安稳稳地趴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身上粘着沙子。可是飞廉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余景年站起来,身上阵阵刺痛引起他的注意,他随手脱掉外衣,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擦伤。
自己尚且如此,飞廉又是怎样?
他站起来,几乎是冲动地往海的方向跑去,“飞廉!”
余景年大喊。
直到海水中,一条鱼尾骤然翻出海面,不久之后,飞廉爬上岸来,他拖着莉莉丝的尸体慢慢往岸上走来。
雌性人鱼浑身都是冰冷,致命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余景年几乎不忍去看,将脸撇向一边。飞廉拉过他怀里的小人鱼,将婴孩儿的头凑在莉莉丝的胸口上。
小人鱼本能地开始吸吮母亲最后的乳汁。
飞廉亦是满身狼藉,在确定小人鱼开始进食后,他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于是,余景年便看到了飞廉背上那几乎可以称得上血肉模糊的伤。他想起海水中那混乱的震荡,原本略略有些不满的情绪立时消失无踪。他走过去,双手发颤地把飞廉扶起来,尽管自己也是筋疲力尽。
他开始试探着按动飞廉的胸口,确定人鱼的受伤情况。值得庆幸,他念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医,虽然,人鱼和人类的构造并不完全相同。
“哒哒。”
明显感觉到疼痛的人鱼按住了余景年的胳膊,余景年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断掉了一根肋骨。
台风停下之间,韩栋就冲了出来,他在路边发现了满地的狼藉。余景年疲惫地抱着飞廉,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背上的伤口。
“韩栋,我们需要担架,飞廉断了一根肋骨,背部严重擦伤。”
好消息坏消息
余景年把鲨鱼肉剁成小块小块,然后扔进一个桶里。若按照人类的论调,飞廉大概是命运多揣的人鱼,似乎自从他和人类相遇,就总是在受伤。
台风过后,余景年很幸运的在沙滩上发现一条垂死的鲨鱼,研究所的同事帮他把鲨鱼拖上岸,分解成一块一块,再运回所里,成了飞廉最近的口粮。
小人鱼则被安置在一个水池里,那是个极健康的男孩子,虽然他的出生惊心动魄,但这似乎没有阻碍他的成长。根据莉莉丝体内残余的奶水,研究所开始着手研究适合小家伙儿身体的替代食品,作成带着些许乳味的液体,然后灌进奶瓶里给他食用。
余景年负责着飞廉和小人鱼的伙食。
此时,人鱼再次显示出他们惊人的愈合能力,不过二十四小时,飞廉背后的伤口尽数恢复,余景年开始给他喂大量的食物。因为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帮飞廉打石膏,因此只能帮他补充营养,希望他尽快自行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