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常沈从军自然看在眼里。他知道杨先树虽说是个生意人,但骨子里却有几分书生的迂腐气。让他舍弃张彪,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毕竟当初谋划这一切时,张标听说能将酱坊全部收回,便毫不犹豫答应以身犯险。
不过沈从军并不担心,毕竟自己早就将利害关系摆在那里,他不信杨先树不心动。
杨先树刚失魂落魄地从马车下来,管家就急冲冲地上前来:“沈……哦不是,三王妃去衙门投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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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案
本就摇摇欲坠的杨先树闻言一个趔趄,好在一旁的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这才没有扑倒在府前的台阶上。
他这副模样,管家连着几个小厮哪敢放手,只得合力将他抬回府里。
沈雪这边,从杨家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王舅舅家。
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肯定内心焦灼。而王舅妈刘红莲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性格,如果自己不说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她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行事容易被抓住把柄。于是沈雪决定亲自去一趟。
果然,她一到,王舅妈和母亲就围上来,迫不及待地打听情况。
“好个杨先树。”
沈雪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后,王舅妈脸色铁青咬牙道,“要不是我们跟他合伙,他杨家酱坊早就完蛋了,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
“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寻常人哪个能顶得住?”
王玉梅轻轻拍着自己家嫂嫂的背,替她顺气。
沈雪点点头:“这事的确不怪他。牵扯到朝堂,他抗衡不了。”
刘红莲慢慢平复下来,拉着王玉梅又重新坐到沈雪旁边:“不过,自古从恶如崩,他既然能背着我们动手脚,就难免他不会狠心舍弃了张标。”
沈雪默然,她当然知道有这种可能,可眼下事情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背后是李陵他们在搞鬼,目标是李璋和李睿。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处处受到掣肘的感觉让沈雪十分不适,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王舅妈和母亲,她叮嘱了她们几句便离开了。
“怎么不多待一会?”
新荷有些意外,王妃平日回娘家都会待很久,如果遇到烦心事更是如此。今天却匆匆离开,她忙追上去问道。
“再待下去母亲和舅母难免会追问许多,现在事情都不明朗,我不好说太多。”
沈雪停住回头看了看王宅,果然瞥见崔妈妈鬼鬼祟祟地探着脑袋朝她们这边看,她压低声音补充道,“要是崔妈妈来找你打听,你可得守口如瓶。”
崔妈妈喜欢打听并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她总爱把打听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再传播出去。而她的传播对象第一个就是母亲王玉梅。沈雪知道母亲一旦有心事就容易辗转反侧,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离开沈家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哪能再折腾。
新荷听了摸了摸手臂,撅着嘴抱怨:“我要是不说,崔妈妈又要拧我的胳膊。”
新荷是崔妈妈带大的,小时候的她玩起来跟疯了一样,崔妈妈怕用藤条把她打伤了,便想到用“拧”
这个伤害面积小,穿透力强的法子。虽说她长大后被拧的次数越来越少,但那个感觉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你就说王爷王妃自有安排。”
沈雪拍了拍新荷肩膀便继续往外走去。
“那她更得拧死我了。”
新荷小声叫着跟了上去。
二人走出门刚准备上马车,却听见有异响,沈雪环顾四周,发现是之前帮她去衙门打听消息的暗卫,他现在负责帮自己盯着杨先树。
沈雪跟着他去了一出安全隐蔽的地方:“什么事?”
“回禀王妃,杨先树拿了一百两去贿赂牢房的人,牢房的人没收,然后他又去了沈从军的府上。”
“好的,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他。”
沈雪吩咐道。
那暗卫闻言退了几步,纵身上了旁边的一棵树,转眼又不见了。
沈雪回到马车,分析起现在的情况。杨先树如此大手笔去贿赂牢房的人,没见到人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所以去找沈从军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救张标。
但是张标人在陈平常手里,沈从军帮不上忙。而且以沈从军的性子,他巴不得张标死在牢里。到时候又能多给自己和李璋添一条罪。所以杨先树注定见不到张标了。
不过王舅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杨先树能突破底线,在酱料里动手脚来害自己,就说明他的底线并不坚实。舍弃张标也不无可能。
如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杨先树。他为了张标四处奔走,也许是在给自己的良心开脱。毕竟他没有冷眼旁观,任由张标去死,只是求救无果罢了。而他这个东家,做到这一步也仁至义尽了。
沈雪思来想去,决定再去做一件事:“新荷,把帷帽拿上。”
说完下了马车,吩咐车夫:“你先回去。”
新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拿着帷帽跟着下了马车:“这是要去哪?”
“去小河茶馆。”
小河茶馆鱼龙混杂,消息一般也比其他地方灵通,沈雪想知道流言到哪一步了,这里是最好的去处。
不过店里为了多坐些人,桌椅安排的很紧凑。沈雪此行的目的只是来偷听的,不能引人注目,于是给了小二一些钱,让他帮自己找个位置。
那小二得了钱自是殷勤,很快便给她们找好位置,还拉来一个半旧不新的屏风做遮挡。这样一来没人会注意到这里还坐着人。
沈雪很满意,又给了那小二一些赏钱:“给我们来壶龙井,再来一盘瓜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