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料想这个兴起於十世纪,经历十六位世袭国王,统治阿里达七百多年,拥有过数十万之众的庞然大国竟然在1635年拉达克人入侵的战争中瞬间灰飞烟灭,成为一个充满诱惑的千古之谜。
战火摧毁了王城,时光淹没了豪杰。在现代,古格遗址的沙漠化十分严重,除了漠漠黄沙就是光秃的土林、散落荒原的残垣断壁、坍毁的洞穴和倾圮的佛塔。她深深地记得,穿越前,她站在王城遗址外仰头遥望,三百多米高的土山上的土墙、宫殿、寺庙等遗址在如血的残阳中呈现出无穷无尽的悲壮和荒凉。
身体被兵士们狠狠地抛掷在地上,罗朱从激动的感慨中慢慢回神。她与一堆女奴背靠背地蹲坐。百米开外的是一座近四百米高的山峦,而这座山峦的位置正巧是现代古格王宫遗址的位置。
抬头仰望,跨越了时空,回溯到过去,在蓝天白云下,在明亮的阳光下,展现在她面前的山峦不再是荒凉光秃的,也不再是残缺凄怆的。从外观看,它灌木杂草繁盛,地势险峻,成百上千的窑洞遍山分布,隐约能见到佛塔、碉楼、庙宇、王宫的影子自下而上,依山迭砌,直逼长空,气势恢弘而壮观。历史,还没有在这座著名的古格王城刻下岁月的沧桑和遗憾。
“起来!快走!”
兵士们的喝令声响起,驱赶的皮鞭在空中挥舞得啪啪直响。罗朱低著头,与其他女奴一道朝著山峦西边角一个黑深深的洞穴慢慢走去。
挪步在枯草碎石泥地上,她回首遥望远处王城的热闹繁华,再看看身边那一个个挎刀挥鞭的剽悍皮甲兵士,忽然就想起了尕让邓真的那首《古格王朝》。
谁能知晓你曾经如此强盛,
谁能知晓你却一夜的消失,
千年仿佛就在昨天,
古格一场梦的幻影。
聆听感悟前人叙述的传奇,
脚踏触摸历经沧桑的土地,
千万感叹尽在不言中,
古格王朝现在我脑海。
狂乱的马蹄声声,
厮杀的刀光剑影,
谁主宰了梦里的古格。
寺庙的法号声声,
王室的儿女情愁,
谁能说清梦里的古格。
幅幅壁画给人太多的疑问,
座座残城无法解开你神秘,
千万感叹尽在不言中,
古格王朝现在我脑海。
……
寺庙的法号声声,
王室的儿女情愁,
谁能说清梦里的古格,
千年後的风沙里我们追寻。
穿越时空沦为奴隶的她是不幸的,但从某个角度来说,不用从风沙里去追寻,能亲眼见证古格王朝曾经辉煌的她似乎又是极度幸运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当震撼感慨和激动好奇沉淀之後,当蹁跹思绪百转千回之後,当在暗无天日的奴隶石洞中吞下数顿粗糙糌粑後,罗朱最想咆哮的只有一句:“我他妈的真不是历史考古学家啊啊啊啊──”
作家的话:
夕阳西下,站在阿里的古格遗址上,耳边听著尕让邓真的《古格王朝》,放眼望去,那种感觉……就是无限滴yy啊再yy,最後滴最後就有了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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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奴阿兰尼玛(一)
队伍甫一抵达古格王城外围,男奴就被兵士押送到远离王城中心的东南面山峦背後干活去了,女奴则被关押在王宫所在的山峦西边角的石洞中。
石洞入口不大,洞穴前半截面积颇大。进洞时,走了一条很长的七弯八拐又凹凸不平的小道。小道高近两米,大致可供两人并排行走。地势往下倾斜延伸,中途有很多岔口,每一条岔口都连接著一条小道,有的同样可供两人并行,有的只能容纳一人前行。
道路前半段开了不少遮掩巧妙的小气孔,光线和空气从气孔里透进来,虽然昏暗却也能看清东西。但越往里走越是黑暗且寒气袭人,空气也变得有些浑浊。小道中每隔七八十米便插上了一支火把,火光摇摇曳曳,将人的影子映在洞壁上,时长时短,影绰晃动不休,渲染出张牙舞爪的阴森。
行上大约一里,小道两旁慢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石窟,大的有四十来平米,小的也有二十来平米,洞边都插著一支火把。前面有牢门把守,一根根木栏足有小臂那般粗,牢门右侧挂著硕大的铁锁。这里的空气更加浑浊不堪,处处都弥漫著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女奴们共占据了六个两两相对的洞窟,其余洞窟都是空荡荡的。这里并没有兵士看守,也不见有人来动刑折磨或是猥亵强暴。大约每隔八九个小时,会有五六个兵士送来水和食物。女奴狼吞虎咽地吃喝完毕後,便无所事事地躺在洞窟里厚厚的干草堆上休养,要排泄就到洞窟边角处一个专门挖出的小深坑边去。
食物是最粗糙的夹杂了麦麸的糌粑,水冰凉得冻牙,但无论是糌粑还是水,居然都十分地充足,能让每一个女奴吃饱。这里察觉不到白天和黑夜的流逝,只有摇曳的火光、昏暗的视野和浑浊的熏人空气。
第一顿糌粑下肚後,洞窟里是全然的沉寂;第二顿糌粑下肚後,洞窟里是全然的沉寂;第三顿糌粑下肚後,洞窟里还是全然的沉寂。
女奴们盖著厚厚的干草,彼此依偎取暖,在洞窟中睡了又睡,慢慢将几天来的疲累和饥饿都弥补了回来,恐惧紧张的压抑渐渐归於茫然无措的安宁。
小道昏黑的深处响起哒哒的皮靴走动声,由远及近,几个身形壮实的兵士挑著木桶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