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抽,谢了。”
尹大海一点都不尴尬,又放了回去,“许先生第一次来吧?我带许先生参观一下画室?”
“不用了。”
反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到屋里坐会儿吧,小姑娘收拾东西得有点时间。”
许翡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启唇,“好啊。”
尹大海的办公室在画室的一角,典型的后现代风格,文艺人的狂放做派。一个破集装箱做茶几,尹大海从小冰箱里拿出一个冷萃壶,和一只崭新的冰川杯。
“红标瑰夏,来,尝尝。”
尹大海献宝般倒了一杯往前推了推,“连裴珈都说好喝,她那舌头多刁呢。”
“哦,是吗。”
许翡没给什么反应,听见尹大海接着说,“许先生应该不是圈子里的吧?上个月那个展应该来看看的,小姑娘那画挺有意思。不过啊,这办展就是累,给她折腾的不行,嘴边挂着「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其实也干得不错,人也挺有意思。”
许翡垂着眼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回,咖啡确实还可以。轻轻活动了一下,已经感受不到右侧肩胛处的疼痛了,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冒险、值不值得冒险。
“裴珈,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吧?”
尹大海笑得敞亮,像是老友聊天般,“诶,跟你说,我这么多年了,美院的学生我也带过好几届,就没见过有哪个画画人的手能嫩成这样,一个茧子都没有。好嘛,这细皮嫩肉……”
尹大海随手从果盘里捏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桃子,顶上软烂,手指陷进去,汁水四溢。
他咬了一口,示意盘子里的另一颗桃子,毫不见外地邀请道,“吃吗?甜着呢,这桃放不住。”
这回许翡是听笑了,抬手捏了捏鼻梁,缓缓吐了口气,慢条斯理把左腕上的手表摘下来,随手甩在果盘里那颗桃子旁。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翡站起身,单手把领带结扯松,把最上方扣子解开,“真可惜,我一点都不想听。”
哐当一声,随即是稀里哗啦地一片易碎物落地。 许翡的左拳照着尹大海的脸招呼过去,不留余力,出手度也快,打得他措手不及。追过去把他从地砖上拽着领口提起来一点,重重地又一拳。
“表赔你当医药费,你这种渣,很贵了。”
许翡甩了甩左手,没解气,又打了第三拳,尹大海已经满嘴是血,眼神涣散。许翡笑了一下,“有的桃可以吃,有的桃不能吃,想都不行。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许翡!”
冲进门的人是裴珈。许翡扭头看过去的时候,眼神里的狠厉没收住。
“走了。”
裴珈皱着眉头看着地上躺着的尹大海,想拉许翡的手,看见上面破皮血红一片,顿住,又仔细看了看尹大海,试图从胸膛的起伏程度分辨人还是不是活着。裴珈转向拉他的胳膊,小声问,“他没事吧?”
许翡站起来,身子一僵,被裴珈半拉半拽地往出走。她收拾好的东西放在大门边,一个不大的整理箱,还有戳在地上拿牛皮纸封好的两幅画。
裴珈见许翡没说话,还以为真的把尹大海打出了个好歹,转身往他办公室看了一眼,骤然被许翡抓握住肩膀,几乎是推搡着进了车门,又大力地关上。
裴珈有点懵,后知后觉许翡生气了,自己好像也有点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了。
从车窗往后看,许翡折返回画室门口搬她的东西,又沉着脸回来,在后备箱安顿好,坐进驾驶座里。
裴珈伸着脖子盯着他的左手背上的伤,除了破皮流血的位置,其他地方已经高肿起来,一定很疼。
还没说话,就被许翡一脚油门甩回座位上,叹了口气,先系上安全带。
“……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珈试探着开口,侧着头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下颚是紧绷的,眼睛里是红的,呼吸是不甚平稳的
许翡脸往另一侧偏了偏,像是拒绝和裴珈交流。她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先问尹大海有没有事。
“我怕你把他打伤了会对你有影响,不是关心他,真的许翡。”
许翡承认那个瞬间真的很伤心,好像自己永远都走不进裴珈的心里,她可以关心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唯独除了他自己。他做什么对裴珈来说都是多余的,他以为是为裴珈出气,其实都只是自己泄愤,裴珈根本就不需要他。
这次是,高三那次也是。
“裴珈你到底知不知道——”
许翡现在很上头,甚至抓狂,脑子里很乱,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问裴珈什么,到底想要裴珈知道什么。
他缓了口气,语气极力柔和下来,“他没事,我有分寸。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裴珈突然很想哭,为什么许翡要道歉呢?他什么也没做错啊。
“……要不要去医院?”
许翡的手好像比刚刚又肿了一些
“不用。”
“家里有没有药啊?”
“我没事。”
“我会担心啊许翡!你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