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话不能对还如此年轻的儿子说,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当,当然有救,找对了医生,还是可以看好的。”
“爸,你说,这是不是遗传?”
郑南轩轻飘飘地问道。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问郑南轩和陈青筠住在一起方不方便了。毕竟在郑南轩口中,姐夫还会好心陪他去医院看阳痿,免得他自己一个人去心情太差。而且他还说,姐夫一点都不嫌弃他年纪轻轻就不行,还现身说法安慰他,说男人就算不行了也没关系,反正没有性生活也不怎么妨碍人过日子。
这些鬼话,爸爸倒是都信了,同为病友,他却没有勇气和儿子相认,否则就坐实了“遗传”
之说。陈青筠作为鳏夫完全没考虑再婚,让郑南轩的爸爸怀疑他其实是不是因为也是病友,才会和郑南轩关系如此的好。他见过凡是年轻死老婆的,不到半年再婚的比比皆是,没有女人,一个男人带孩子怎么过得下去?
爸爸对妈妈说了这个疑惑,妈妈又忍不住对她姐姐也说了,陈青筠的岳母在思考了种种迹象以后告诉妹妹,认为很可能就是那样,因为书净以前和青筠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这个病病率这么高吗?”
书衡得知此事以后,不由庆幸自己尚且健康,并且有些担心自己和郑南轩毕竟有点血缘关系,万一也有这个毛病怎么办,寻思着得早点把孩子要了才行。
结局就是,谢菲在十二月初检查出怀孕了。
十二月中旬,是书净的周年,书净的妈妈说书衡不能来给书净做周年了,因为谢菲刚怀上孩子,怕书衡来一趟不太好。母亲也不好常到子女坟前,于是交待青筠去给书净做个周年,也就算了。
周年祭,和清明时普通的常祭没有什么区别,并不像七七那样隆重。到了墓前,备下菜馔酒水,点上烛火,烧上香,拜了之后洒酒水,放一挂炮,烧一些金纸元宝,也就了了。
因为是周年祭,不像做七那么忌讳,老人家和书衡都没来,南轩和子芹也就陪着青筠一起来了,陈子芹不懂跪,在场的人又不能跪,就随她拿着香乱拜了。
放完一挂鞭炮,三人回到墓前,等香和蜡烛烧过,此时在书净墓碑旁绕来绕去的陈子芹,忽然指着书净的遗照说:“妈妈。”
青筠愣住了。
陈子芹抬头看了看郑南轩,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再次指着遗照说:“妈妈。”
“是的,是妈妈。是子芹的妈妈。”
郑南轩抱起陈子芹,说,“子芹有好好记住妈妈,非常棒。”
“我想找妈妈。”
陈子芹清晰地说。
“那等我们回去扫地时,再看看妈妈的照片吧。”
陈子芹从郑南轩怀里下来了,又开始绕着墓地跑来跑去。郑南轩回头时,现陈青筠看着他,眼眶红了。
郑南轩抱紧了陈青筠,陈青筠的眼泪沁进了他的毛衣里。
“没关系吗?”
陈青筠说,“我可能永远也不能忘记书净。”
“为什么要忘记?”
郑南轩抚摸着他的头,“我和你,还有子芹,我们一起把书净记住。”
那天和书净走的那一天一样,是一个好天气。太阳晒在墓道上,书净的墓碑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旁边是两个已经填上的墓坑,没有立碑,但了解的人,只要看到就知道已经有主了。
一年过去了,陈子芹的心智没有长大很多,她说的话也没有比过去多很多,教育她仿佛像在教育一个无限回环的,不长大的孩子,今天教会的明天她可能就不记得了,但几年前见过的,谁都以为她早已忘记的,却偶尔会从她口中冒出来。
比如她的妈妈。
她依旧把墓道当作游乐场,在一年只来一次的这个地方,爬上爬下,尽情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