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有一尊石雕:那是一个女孩子,留着瀑布般的柔顺长发,牵着裙摆,眼角弯弯,回眸一笑。微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女孩身上洒落斑驳的光点。
梵梨游过去,在她的脸上抚摸了两下——这是她自己的陆生雕像。
苏释耶早就说过,等回忆神殿盖好再带她进来看,就当是给她的新婚礼物。但从开始修建到它下沉到深海,她这是第一次进入神殿内部。
海水是时间的羽毛,缓缓穿透皮肤的毛孔,浸入回忆与灵魂。
她突然想起,还有八年,她就要七百岁了。即便是对捕猎族而言,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幸运的是,四百、五百、六百岁生日上,她的生理不适感都在减弱。而距离最后一次与苏释耶见面,已经过了四百四十二年。
她的大半人生都不再有他。
可是,即便现在想到苏释耶,与他相爱的感觉却依然熟悉,恍如昨天。疯狂地、幼稚地、张扬地、毫无保留地、不顾一切地把一生所有热情都留给一个人,只有那一次而已。
甜蜜而痛苦。极乐而悲伤。疯狂而胆怯。憧憬而绝望。
所幸,已经是过去了……
我的神,你在何处?
我正在饱受甘甜之痛,回忆之苦。
逡巡着,世界是海与辰星;
徘徊着,独留下梦和幽影。
我的神,你在何处?
抹香鲸沉沦时大雪轻舞。
鱼群是苍白稀疏的胡须,
顷刻间,扰乱了失血的薄暮。
我的神,岁月老去,无
尽之城中,
可有炎魔美人用七彩梦境为你轻舞?
时光是磷火,终将洗尽一切罪孽。
却无人告知,如何熬过思念的夜。
我的神,与你相恋很美。
但若不曾,没有记忆如雪伤悲,
我宁愿不曾有如此梦境,
梦中你雪发在深海翻飞。
风暴之井是黄昏区,是光海与深渊的交界处。在这里,什么人都可能遇到。但突然间,她凭本能感受到了灭顶般的邪能之力。她不知道这个人在哪里,但既然视域范围内看不到他,她却有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已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力量。
水波有动静以后,梵梨赶紧躲到了一根坍塌的圆柱后,用奥术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和存在感,但还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随着强大的威压一点点靠近,她正做好备战状态,却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这里,不要再躲了。”
在这一刹那,风暴之井周边的所有海浪都好像停了两秒。那些自光海飘落的海洋雪,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颗、每一片都清晰得可以看见运动轨迹。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个男人又带着笑意说道:“害怕见到我?嗯?”
怎么可能……
但是,是他。
是苏释耶。
时隔四百四十二年,她又听到他的声音了。
他还活着,他还健康地活着。
泪水笔直地胸腔涌上来,在她眼中打转。她赶紧用双掌捂住眼睛,但还是控制不住,在柱子后面哭得不能
自己。
“面对我有这么困难么,我又不是海啸猛兽。”
苏释耶的语调轻松而慵懒,和他第一次在落亚拥抱她时比,没什么变化。可是,她不能听他说话。不管他说什么,都能把她内心所有的防线击溃。
“苏伊大神使,是一个情绪稳定、胸怀大志的坚强女性。她真的很厉害。”
曾经有人一脸崇拜地说道,“如果换成是我,离婚两次可能早就崩溃了。我想,对她那样精神世界饱满的人来说,爱情只是生活的调料品吧。”
听到这样评价,梵梨第一反应是“已经离婚三次了”
和“爱情连调料品都不是”
,然后有些洋洋自得,自己有多么刚,多么不把无数女人奉为至宝的爱情当回事。
可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她非常自以为是。
原以为自己很洒脱,以为这么多年来一个人也可以。可现在只是听到苏释耶的声音,她整个精神世界都坍塌了。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想用笑脸重新面对他,所以一直抱着双臂,在柱子后面拼命控制眼泪。但越控制越收不住,对苏释耶排山倒海的思念已经蚕食了所有的理性。
是真的,他就在她身后,这么近的地方。他还好好活着。他还能呼吸,能说话,和她一样,也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四百四十二年。
她好想拥抱他,想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