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振华坐着,
手压黄花梨镶白玉的拐杖,一身长衫对襟马褂,盘扣扣到最顶,面容威严,身板笔直。
比起半靠着散漫的闫峥,他这身板倒更像是当兵的出身。
可谁都晓得沪市被称为‘阎王都要给面’的前商会掌舵人,便是眼前这位闫振华。
父子相见,没有旁人家的温馨和睦,反而透着苗苗都侪察觉的冷硬疏离。
儿子的腿废了,闫振华比谁都痛心,但父子俩早年就心生隔阂,这些年未曾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早辰光不让去军区你偏要去,废了一条腿长记性了?”
闫峥看着手里的文件没响,充耳不闻。
闫振华气不打一处来,又硬生生忍了下去,“你的腿,我让人继续在港城和国外找医生,你文阿姨也在打听……”
闫峥掀眼瞥一眼。
军区动了一次手术,并不乐观。
他厌恶极了吊在渺茫希望上的感觉。
这腿能不能治,能治成什么样是他的事,不用闫振华装模作样的操心。
“这么多年姓文的还蹭不上个名分?”
闫峥张嘴就戳他爹肺管子。
他母亲是闫振华的发妻,这些年身子不好住在疗养院,那姓文的是十几年前闫振华在港城找的姘头。
放在旧时候就是姨太太。
可人家有格局不要结婚证、不要名分就跟着闫振华,精彩得很。
黄花梨的拐杖在地上杵了两下,闫振华怒喝道,“吾好歹你爹,就这态度?”
闫峥薄唇露出一抹讽笑,“呵,想父慈子孝?那你倒先学会怎么当爹。”
“你……”
闫振华这个位置,除了自家这不服管的儿子,下头两个小的哪个不是见了他一口一个父亲的叫。
他就是上辈子欠闫峥的!!
闫峥丢下手里文件,“说完了就走。”
耐心有限。
闫振华拐杖一杵站起身,“腿都废了就安生结婚,家里给你安排了人,那姑娘过两天会过来,叫许思。”
“敢来老子让她哭着走,”
男人收敛神情,一双眼沉沉盯着闫振华。
闫振华瞪了回去,“你跟谁‘老子老子’,老子才是你老子!”
冷风从窗外穿堂吹来。
旁边的苗苗缩了缩小脑袋,连嘴里的米饭都忘了嚼。
闫振华瞥见他盖着薄毯的腿,火气强行压下去,“让你回去不回去,这地方好吗,总之谢家那女儿你自己松过口,来了正好照顾你几天。”
“谢家?许思?”
闫峥审视着他爹,跟看犯人似的。
闫振华心说,就你那狗脾气不是你自己松口的,我能带来?
“谢家女儿小辰光抱错了,刚换回来,她就改回原来的姓。”
这事还是谢家那边提的,闫振华也是考虑到当初闫峥答应时说看过谢思一眼,那就还得是那个许思,换了谢心悦来指不定又要给他拉脸。
闫家只有别人往上攀的份。
他用不着拿闫峥的婚姻换什么,况且就这儿子闫振华拿捏不了一点,能结婚就烧高香了。
闫振华对儿媳妇的要求只有,女的,活的。
“你母亲在疗养院最近身体勿太好,你知道的她一直想让你结婚。”
提起姚荟,闫振华面上有几分不自在。
闫峥没回这话头,只问,“许思是原来住在谢家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