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闵姑收拾完桌上碗筷和残羹剩菜,阿毛一面净手,一面嚷着今晚要和旋哥一起睡。陆旋没说话,瞳仁滑到眼角,就见班贺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离,班贺目光投向阿毛,正经道:“你现在就那么闹腾,遂你的愿了今晚还能睡得着?你是没去过刑部监牢,里边大晚上都有人在惨叫痛呼,哪里能睡得安稳,就放过他吧。下回若是有机会,我会记得带上你一起见识见识。”
阿毛听得整张脸皱了起来,慌忙摆手:“呸呸呸,师兄你也快呸!什么下回有机会,咱们都不要再去大牢了,好不好?”
哦,这话是不太吉利,班贺配合地轻轻呸了声,刚才那句当他从未说过。
闵姑特意给新客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安排得妥妥当当。床上铺了昨日刚晒过的被褥,凑近了拿鼻子一嗅,还有烈日曝晒过的味道。
日暮西垂逐渐归于全暗,几人各自回房,房间内灯光渐次熄灭,独留班贺房内一盏透出微光。
他没那么早睡,煨进被子里,就着床头的灯,睡前再看看从官署带回来的公文。夜色已深,就在班贺以为其他人都已经睡了,门口传来微响,他抬头看去,陆旋悄然出现在房内,反手合上了门。
“怎么还没睡,床睡得不舒服?”
班贺笑着问道。
“不是。”
陆旋站在门口,只是静静注视,并不靠近,“想到你与我相隔一墙,看不见,碰不着,难以入眠。”
班贺哑然失笑:“哪有这样的。”
“我想抱着你。”
陆旋平铺直叙的语气竟显得无比理直气壮,仿佛理应如此。
监牢内别无他选,此刻所思所念近在咫尺,如何能容忍一墙阻隔?方才顾忌班贺不愿在旁人面前显露,他便一直忍耐,现在没有旁的阻碍,那便无需再忍。
班贺嘴角挂着浅笑,调侃道:“你倒是一点儿不客气。真会挑时机,这会儿来,我成暖被窝的了。”
陆旋目测方位:“你不用动,我睡别的位置。”
班贺放下手中公文,扬手轻轻一招:“过来。”
原本体温煨得被子里暖烘烘的,挪动位置冷风直往里灌,班贺曲了曲腿,催促陆旋动作快些,免得被窝又得从头开始暖。
陆旋应声走上前,躺在他让出来的地方,躺好侧过身,抬手环着班贺的腰,将他拉得近了些,就着半躺的姿势,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班贺反应慢了半拍,毫无抵抗地形成了这个亲密姿势,无处安放的双臂迟疑了一会儿,轻轻覆在他的脑后与背后,安抚地顺了顺。
这个经历过坎坷的年轻人,刚从战场上下来,又被押解回京受了一回牢狱之灾,如何能不身心疲惫?狱中哪儿是能睡安稳觉的地方,撑到现在约摸快到极限了。
班贺低头看着陆旋阖上的双眼,眉宇间带着挥不去的倦意,人前强撑着一股劲,此时方尽显。也罢,让他好好睡一觉。
相贴的另一具身体火热,很快将方才挪动的寒意驱散,两人在寂静的夜里,无声相拥。
“我能这么快被放出来,是你做了什么吧?”
陆旋忽然出声,“自那晚离开,你就没有再来。直至在狱中听闻皇帝下诏赦免,张隆前来释放我才见到你。我心中不安至今,尚不能平息,恭卿,有什么事别瞒我。”
班贺思索片刻,缓缓道:“我的确是去找皇帝求情了。”
陆旋睁眼,抬头看他。
班贺继续说道:“也的确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他注视陆旋双眼,真诚严肃,“我被罚了整整两年薪俸。言归,这笔账记在你头上,没问题吧?”
陆旋:“……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