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夫惊讶了一瞬,但对着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汉,还是回道:“是有一位女医,乃是我们主医张医师的孙女。”
“将她唤来,有贵女要她医治。”
雷山语言简短,语气却不容拒绝。
郭大夫一时拿不住主意,不知道这一去是好是坏,有时候知道一些后宅阴私也是危险的。
雷山催促了一声:“某已为女医备好马车,你只管将她带来就是,诊金不会少你们的。”
郭大夫无法,只能去后院把前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胡子花白的张医师捻着胡须,带上孙女走到堂内,等看见雷山,察觉到他身上彪悍的军卒气息,他的眼睛精光一闪而过。
他的孙女二十有一,已经成家,专为太炀郡城高门大院里贵女贵妇们服务,如诊脉判断是否有孕,房事不顺而产生的诸多问题,亦或为一些贵女贵妇们保养身体,按摩艾灸,像这种需要脱掉衣物的私密事,自然由女医来做,当然了,像一些高门自有培养好的医者,生产时候更是有私人产婆,但因他的孙女习的一手高超的养生术,因此有一些习惯了张女医按摩手法的贵妇们经常会唤她去内宅。
“只要她。”
雷山见来了一个老医师提着药箱带着一位女医,便指了指张女医。
张医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脸慈祥:“某是张诺,曾在宫中太医署任医师一职,这位是我的孙女,一手医术皆是我所教,某对女子病症颇有研究,为宫中不少娘娘们诊治过,不如带上某为您家贵女瞧瞧。”
雷山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跟我来吧。”
雷山走到外面翻身上马,在他的身侧,一辆普通的桐木马车已经被车夫撩开了车帘,张医师带着孙女上了马车,注意到马车上的占风铎是铜质的,上面刻着窦字。
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很快恢复平静,张诺打开窗户望着外面。
天色已暗,已过戌时,白日里热热闹闹的西市现已陷入了冷清之中,偶尔有几声狗吠传来,太炀郡的夜禁从几天前开始便严了,各个坊市的坊门一关,巡捕们在坊里的十字街上行走,穿梭在小巷小曲里,像西市这种正常的商业坊间,平常查的并不是这么严。
马车轱辘渐渐行远,最终停在了窦府门前。
雷山下马,带着医师和女医向前走,过二门的时候看见了窦翁和他的娘子,便客气的拱了拱手。
窦夫人面带愁色,晚间时分听见婢女汇报说萧夫人的贴身女婢朝厨房要了两个汤婆子以及红糖水,便知道应是女人家的月事来了,正想让厨房准备了一些暖汤送去,就听到节度使的扈从骑马出门的消息,带着一辆马车。
“夫人,你跟去看看女医怎么说?”
窦海涛对夫人说道,他是外男,总不好直接进入萧小娘子的房间。
窦夫人白了夫君一眼,带着贴身女婢进去了,只不过她和萧夫人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熟,所以只在东阁的外厅等候。
窦夫人坐在椅子上,前面坐在首位的就是节度使大人和青山先生。
周绪喝着茶,面孔不太清晰,赵青山摇着折扇,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医女和医师已经进入了内间。
张医师摸着胡子,坐在床边,手搭在贵女手腕处,仔细诊断后有了结断:“这位小娘子体内气血不畅,寒气积淤,故而手脚发冷,我开一副帖子按药方抓药,每日服两次,满七日,以后月月如此,数月调理下来,小娘子便可不再受此苦楚。”
萧洛兰听见大夫和女医说的差不多,心里惊喜,对张医师福了一福:“谢谢大夫。”
女医在一旁写着药方,芳云站在主子身边,等待医女把药方写好就去煎药,萧洛兰把床上帷幔拉下来,让女儿好好休息。
张诺前半生久居长安,一听到这位夫人的道谢声就知道了她是长安人,他不经意的打量着这位姿容绝盛的妇人,在脑海里回想了半天,也没和长安的哪家妇人对上。
芳云把药方拿走出门去熬药。
“萧夫人,萧小娘子怎么样了?”
窦夫人走进内室,关心问道。
“大夫说喝完药肚子疼痛就会缓解很多。”
萧洛兰对窦夫人很感激:“多谢您对我们的帮助。”
窦夫人拉着萧夫人的手,只觉得柔若无骨,心里不禁感叹怪不得节度使大人对萧夫人如此看待,这样的一位尤妇,谁能忍得住。
“我们女人才了解女人的痛苦,您不必客气,萧小娘子这几天好好修养,厨房里还温着银耳甜羹,等药喝完了,再喝一小碗甜羹去去苦味。”
张医师收拾好药箱,说道:“萧夫人,我们就先出去了。”
萧洛兰把医师和女医送到外面的外厅,见周宗主还坐在堂内椅子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今晚就是周宗主派雷山去请两位大夫的。
周绪身为男子,也不好多过问萧小娘子的情况,但看萧夫人眼眸柔和清亮,脸上郁色少了很多,想来结果应该是不错的,这样就好。
就在这时,本应该出门的张医师却忽然转身,长揖一拜后问道:“可是周幽州?”
周绪坐在位置上巍然不动,他望着张诺,过了一会笑道:“原来是张医师。”
张诺欠身回道:“想不到周幽州还记得某。”
周绪摩挲着茶杯沿,道:“当年在长乐宫,张医师送我的一个人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怎会不记得张医师。”
张诺的头发已经花白,身体不复健朗,面容也已经变成了小老头,他谦虚的欠身道:“当年就算没有我,相信周幽州也能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