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凌岳也觉得眼前这张脸除了看起来还算养眼外,其他的真是了无乐趣。他将杯中酒饮尽,发善心地告诉她:“你不了解他,还是趁早换个目标吧。”
方晏在玄关换好鞋,看见一楼客厅里亮着灯光,但这座偌大的房子还是空寂得像毫无人迹。保姆曾阿姨听到声音从厨房中探出头来,看到是他回来后想要走过来帮忙。
“我自己来。”
他也没问其他人去了哪里,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看着刚提回来的袋子发呆。
里面是方铭的遗物,包括手机、证件和行李箱中没有沾染血迹的一些衣物。
没过多久,方南振从二楼下来。他走过来时,方晏闻到一丝暮色气味。
“忙一天了吧,回来就好好歇歇。我听你二姐说,仪式在雨过天晴后再办,这样也好。”
他的视线也落在茶几上的袋子,“这里面是阿铭的……”
方晏点头:“能收拾出来的我都带回来了。”
从厨房中飘出炖汤气息,许是掀开了盖子,那香气穿透空气,直往鼻尖扑来。片刻后,曾阿姨对他们说:“可以吃饭了,我上楼喊太太。”
话音刚落,一声短促的惊叫让方晏抬起了头。
二楼扶手处,鬼魅似的影子出现在上面。流光溢彩的繁复吊灯光芒过盛,让付芸身上的黑色织锦衣衫更显色泽黯淡。她脸白得毫无血色,走下楼梯时,已经哭至红肿的眼睛盯着方晏。
他没受什么影响地起身:“我不在这里吃。”
付芸的情绪在看到纸袋后顷刻崩溃,她冲上去抖开里面的物品,看着熟悉的物品时瞬间泪如雨下:“我苦命的阿铭,你怎么去得这么早?为了一个女人,你就丢下妈妈,你怎么就这么傻啊!”
她捂着衣服嚎啕大哭,曾阿姨迟疑着走上前去安抚。
方晏不着痕迹地理了下衣服,他身上的衬衫微微潮湿,穿起来并不舒服。可他不想在这里更换,此刻这间屋子与地狱又有什么分别。付芸的眼神是利刃,似要将他砍杀到尸骨无存。
“这下你高兴了!方晏,你没安好心,和周柔莉那女人一样不是好东西。”
付芸扶着茶几边缘站起身来,“你大哥走了,你敢说你不感到庆幸……”
“够了!”
方南振脸色铁青,“这是一场意外,跟阿晏有什么关系。”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阿铭铁了心要跟那狐狸精结婚,都是你怂恿的。他当你是弟弟,可你呢?养不熟的白眼狼,让你大哥跟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订婚、旅游。怎么就不是你被撞死了!”
方晏的神经一直在激烈跳动,在高亢喧嚣的声音中,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无法落到实处。
付芸情绪很不稳定,方南振走过去抱住妻子,低头轻声安抚。
等方晏走到门口时,身后的哭喊声像一柄剑刺得他脚步不稳。
“那狐狸精的女儿是不是还住着林泉景苑的房子?明天就把那里收回来,我再也不想看到跟她有关的任何东西。”
他终于抬步迈了出去,外面的雨势又大了起来。
翌日早晨七点半,提前来公司处理未完工作的陆广柯,看见总经理办公室已经有人影出现。
办公室门开着,方晏正在看一叠文件,正是前天陆广柯放在桌上,说需要着急确定的那一份。
陆广柯知道,再怎么十万火急也没什么用,方家出了大事,这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只是没料到丧事处理得如此迅速,仅用了一天半,方晏再次以运筹帷幄的钢铁姿态归来。
“方总,喝咖啡吗?”
陆广柯将新买的美式递过去,他无法忽视老板眼圈下的乌青。
“不用了。”
方晏提笔签完字,将文件递给他。
陆广柯接过来,打算离开回到自己工位时又被叫住。
“你今天有时间的时候,去一趟林泉景苑,把前两天从学校领走的课本送过去。详细地址和联系方式我发你手机上。”
方晏低下头,又开始看设计方案。
陆广柯答了一声“好”
,前两天应方晏安排,他去了趟市中学,为一名女孩子收拾课桌。他记得很清楚,毕竟当时落在身上的眼光实在炽热又复杂,现在的高中生真是胆大直接。还有一位男生走过去问他,周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那时候不知因为何事,后来才得知是方氏大公子出意外逝世。他所整理的资料所有者,正是即将成为方铭继女,也就是方晏侄女的周沁。
日光亮得早,雨过天晴的空中有白云逶迤。周沁很早就起床了,上学期间形成的生物钟让她不贪恋睡懒觉,只是清醒时的代价太大,再次意识到这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种空寂感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在几天前,房子里还有谈话声、说笑声。
周沁掩面,放肆哭泣声回荡在单薄空气中。
眼睛发肿时,肠胃也终于支撑不住。冰箱里还剩下一些冷冻食品,她煮了份馄饨果腹。
等待陆广柯到来的时间里,她收拾好一些周柔莉的物品,连带着自己的衣服也塞进了行李箱。昨日方晏并未说搬离的事情,可是她知道这里不是长久之地,什么时候都有可能离开。
将卫生打扫好后,她环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发呆。楼层很高,却也可以看到柏油马路上反射出刺眼亮光,日子依旧马不停蹄地朝前奔赴。
压在她身上的沉重山峦,不过是世间的一粒微尘。
近一点时分,门铃声响起。
外面的年轻男人提着两个袋子,满头是汗,神情上有无从掩盖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