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嘉后夏红缨托孟继平送了一首诗给毛黎,这是她在医院病房里写的,病房外头种着芭蕉树,她看到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孟芳起,还有毛黎。
我病房的窗前,生长着两棵碧绿的芭蕉树,我每次看它,都是那样刚劲且挺拔。远处乌云滚滚而来,暴风雨把整个冲刷,可这两棵芭蕉,伸开它们宽厚的臂膀,向着狂风,向着乌云怒吼!雨过天晴,在阳光的照射下,芭蕉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它们那淋淋的枝叶,闪烁着翠绿的光华。这是落叶在泥水里默默抽泣,树也只剩下空的枝丫,更不用提那不堪一击的鲜花。花木丛中的这两棵芭蕉,它们的精神多么伟大。
夏红缨并不擅长写诗,也不像孟继平那般爱好,之前她送给董爱民的那一首,背地里不知道修改了多少遍。然而送给毛黎的这首,是她想到芭蕉树时随手写下的,不够精炼,语句也不生动、优美,但她还是直接送了出去。
孟继平送去后她又开始后悔,后悔的不是送毛黎诗这个举动,而是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想要给毛黎送这首诗。她以前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同窗之间也有互赠诗句表达友谊的习惯,然而这似乎又有些不同。
毛黎又给她回了一封信,信中祝她手术顺利,夏红缨没有回复。
不久后迎来高考,毛俊果然不负众望取得全市第一的好成绩,被北京的大学录取。市电视台来他家里采访,周围邻居都跑去凑热闹。孟继平作为毛俊从小到大的挚友,诚心诚意地为他感到自豪而骄傲,他叫夏红缨一起去沾沾喜气,站在夏红缨身边大声说:“走吧,说不定还能跟着一起上电视。”
夏红缨现在暂时拿掉助听器,她自己觉得耳朵似乎比之前听得清楚了些,但是她也不确定,具体还要再等一两个月。
“我不去了,就在家里呆着,回头等小毛那边忙完,你们不是说要去游泳,等下午去自习室的话再喊上我。”
孟继平学校已经放假,这次期末考试他的成绩还算可以,起码数学达到了及格线。下学期孟继平要换到新的班级,毛俊计划趁这个暑假帮孟继平把历史、地理、政治都梳理一遍,夏红缨跟在孟继平后面蹭了个师傅。从沪城回来,孟芳起已经去单位帮她办理了“停薪留职”
,万一考不上夏红缨好歹还有个后路。
“那行,晚上我们去毛黎哥办公室学习。他那里刚装了台大的电风扇,比教室里要凉快,毛黎哥喊我们去。”
夏红缨一听就有些犹豫,说:“要不然我在家里复习好了,出去一趟也热。”
“不都说好了?小毛现在可是香饽饽,连他的笔记都有人想问他要,等他开学去北京,想要这机会都没有。”
“知道了,下午我自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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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俊家成了左右邻居羡慕的对象,毛俊考试争气,这次当上市高考状元,不止蒋桂英夫妻俩脸上有光,好像就连毛黎的身份都跟着水涨船高。夏红缨从孟芳起她们的闲谈中得知,这几天主动上门给毛黎说亲的就有好几个。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夏红缨把粥煮好了留在锅里,又凉拌了根黄瓜用饭罩罩着,好等孟芳起回来吃。
毛家热闹大半天,这会儿终于安静下来,电视台的人都走了。夏红缨将包斜挎在腰边,骑着自行车要出门,刚没走出两步,就看到他们这一片的邮递员曹素娟和蒋桂英站在巷子里说话。
夏红缨原先还不清楚,但她早从人们的闲言闲语中知道当时和计庭尧一起被拍了上电视的女同志就是这位,而且孟芳起说她还是计庭尧的前女友。夏红缨推着车往前,走到两人跟前,只当没瞧见曹素娟一般,冲蒋桂英笑了笑打招呼:“奶奶好。”
“红缨这是要出去?”
蒋桂英问她。
夏红缨向左侧着身子面对蒋桂英,如果说话声稍微高点,现在右边耳朵也能听到些,只是到底不如左边耳朵清楚。她点点头,完全没注意到站在另外一边的曹素娟在喊她。
蒋桂英捅了下她胳膊,说:“红缨,邮递员同志喊你。”
说完又替她对曹素娟解释:“邮递员同志,你可别介意,这孩子耳朵不大好,上个月才去沪城治疗,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这话听得夏红缨眉头直蹙,不过她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去看曹素娟,曹素娟递了封信给她:“芳起的信。”
夏红缨一句话都没说,自她手里接过就往自己包里塞。
“这孩子,对邮递员同志说声谢谢啊。”
蒋桂英手里拿着两封信,看夏红缨这副态度忍不住提醒她。
夏红缨面无表情只当作没听到她的话往前走,反正她耳朵不好,听不到也是正常的。她人已经走出一米开外,蒋桂英却匆匆跑过来,追着她问:“对了红缨,你看奶奶这个记性,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什么事?”
“你是不知道,最近我这忙得,除了二小的事,就是来给毛黎介绍对象的。你说他这条件也不差,怎么就成了老大难。偏偏给他说了几个女同志,他连见都不肯去见。你和我家二小、毛黎关系都不错,你有没有听毛黎说过什么?”
夏红缨比蒋桂英高了近半个头,她低头看向面前的妇女,妇女脸上挂着笑容,语气也是极其和蔼可亲,然而她面上探究的神情却太过明显,连夏红缨都轻易看出来。
夏红缨从来不愿跟她正面起冲突的,她对自己有意见,不愿意儿子和自己扯上关系,但是该帮的忙没有少帮过,上次他们那么说自己,她都没有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