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尤巳又哪能等的,他提着剑便要去镇鸢,何昭檬又且是会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从屋内一路追到此,若不是摔了一跤,归尤巳不可能会回头。
何昭檬吸着气,她死死拽住归尤巳的手,心怕归尤巳不带她,连着手拐处磕伤的皮肉都顾不得,她不断哽咽着:“归尤巳,你带着我,我熟悉启东,熟悉药池,我和你一起去救他们。”
归尤巳将她顺势从地上拽起,道:“用不着。”
何昭檬拉住他,既然知道阻止不了归尤巳,她愿意陪着一同前去,至少总比每日在屋内等这提心吊胆的消息要好的多。
何昭檬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是为救我才会被推入药池……”
“你错了。”
归尤巳眸光冰冷,他一点点掰开何昭檬的手指,不带有丝毫温度:“她是因你的蠢才会陷入如今这境地。”
何昭檬愣在原地,归尤巳推开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比他手中的剑更令人寒颤。
“若不是你贪图什么狗屁长生不老话术,强行拉着我阿姐来启东,她会遭此难?”
归尤巳说话在那时永远不留情面,甚至是真的气的要掐死面前这女人。
“我自会去救她,至于你,”
归尤巳足足比她高出半个头,带着俯视逼迫她直视那双怒气腾上的眼睛,归尤巳一字一字说着:“是死是活和我们没关系,你若是找死,我不拦着你。”
迟离亲眼目睹归尤巳就这么持剑离去,留下哭的泪眼婆娑的女子。
他不禁吞咽了口唾沫,“星官大人当真是神州脾气最不好的神仙。”
一点情面都不留,看来以往归尤巳对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待到归尤巳一路杀到镇鸢时,在最顶端上吊着数十名百姓,归尤巳看见了,浑身是血脸色苍白不像话的归尤桐。
她整双手被铁链拴着吊在房梁上,而悬空着的脚底下方就是冒着热气的药池。
云涵以往从未见过启东的惨烈,他都只是听说,听当年的百姓提起,听天庭神官说过的只言片语。
归尤巳从来不会与他提当年启东的事,就算提了又能有什么用,他做不到哀思,做不到能与归尤巳同等心裂的感觉。
迟离大脑中冒出的就只是“煮活人”
三字。
底下的药池往大了去说倒像是放入诸多食材就等着上方的人松动铁链掉进去,煮的皮开肉绽,就像他们在镇墙时所见到被布匹盖住的人那样,浑身肉被煮烂,就这么将其丢在大路边上,任其自生自灭。
是活人,那些被丢弃在路上的皆是活人!
迟离只觉得头皮发麻,那群畜牲是怎么能下去手的?!
一入镇鸢,里面二十几位高低不齐的人,有胖的,瘦的,脸上有着疤的,瞎了一只眼的,瘸了一条腿的,断了臂的。
其中一只独眼的那位分辨不清是男是女,只见他坐在一张虎皮制作的大凳上,微勾了勾手指,似乎是对归尤巳的到来并不意外。
“早就听闻暄山剑法别树一帜,如今能见到归公子当真是一幸事。”
独眼身子前倾,戏谑笑问:“对了,上次在天河时令兄废了我这只眼,今日你是来替他偿还的?”
说着他弯曲的手指了指自己带着眼罩的地,阴沉的另一只眼亮着,几乎要将这在场所有活人都拆骨才算解恨。
迟离看向云涵,他目光视线一直只停留在房梁上空悬挂着只吊着一口气的女子身上。
归尤桐,归尤巳的亲姐姐,这就是迟离所能知晓的事了。
听那只独眼怪说起被归尤巳的兄长所废的一只眼,迟离觉得好奇:“在神州待了这么久,从未听过归星官有兄长。”
云涵:“他的兄长是我。”
迟离:“…………”
在神州,谁提起归尤巳都说他脾气不好,再往后就是与陵光殿的陵光神君相交甚好,俩人飞升前同出暄山,同出剑道,更是同门师兄,俩人在人间携手共创暄山,并未相传过他们二人还有血亲关系。
迟离瞅了瞅云涵,又向前去看了看眉宇齐怒的归尤巳,不是说他不信,这若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信。
俩人完全不同,云涵的眉眼如同从画中刻出,薄唇高鼻骨,清清冷冷,完全不会介入人间的红尘,从他身上挑不出半点的不是。
反观归尤巳只能说是太过眉眼过于凶恨,尽写了“不好惹”
三字,从头到脚说他不会牵挂凡尘,却因启东被区区一只幻妖兽困于此,若说他牵挂凡尘,且今为止都不曾回暄山看望他的亲阿姐。
迟离指天地认为,若是归尤巳身体不再是靠药罐子整日吊着,兴许就真能稳坐凶神榜第一,谁见了都得绕道走的那种。
归尤巳是被他身体拖累才会造成如今不上不下的局面。
与独眼怒视着,心高气傲的归尤巳手中长剑骤然发出亮堂金色光泽,他蔑视着坐于虎皮大凳上的邪灵,冷声道:“你这只左眼也别要了。”
没谁看见他究竟是如何出的剑,待到周遭数二十位邪灵反应过来,只见他们的老大哥捂着一只正潺潺流血的耳朵。
剑光下,归尤巳闪身接过命剑,随着剑的飞快下,掉落在地的还有那只独眼的一根手指头。
迟离吃惊张着嘴,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来形容归尤巳,这剑道,自己不过才学了皮毛,兴许是连皮毛都算不上,这么一比较,迟离才知道自己所练的那套剑法不过是丢人现眼。
“归公子还真是同你兄长一般,如此急不可耐——”
独眼以心头血铸成涧,他笑的可怖,继而咬牙切齿补充着后面的话,“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