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宝说:“那纸条儿在哪?拿过来我了了。”
田大脚就从电视柜里找出那张纸条儿,交给了杨二宝,杨二宝凑到灯下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杨委员:
你好!今日拜访,末曾相遇,实为遗憾。得知你是一名大胆创新、锐意进取的农民企业家,又有着不平凡的坎坷人生经历,我们想给你写一篇一万字左右的报告文学,对外,想让更多的人了解你的创业之路,扩大你的知名度;对内,也为你树碑立传,激励后人。由于本刊属自办发行,资金短缺,刊登报告文学需交五千元,如你愿意,可与本刊编辑部联系!
《沙尘暴》编辑部
杨二宝一看“杨委员”
三个字,心里先是一热,再看文中的内容,更是满心喜欢。反复看了两遍,思谋着对着哩,就把大概意思给女人说了一遍,田大脚就说
:“又是五千!现在做啥都得钱,写篇文章也得出那么多的钱呀?”
杨二宝说:“我看对着哩。出就出,五千也不多,划得来。”
田大脚还是有点心疼地说:“钱也不是好挣的,一张口就是五千一万的。”
杨二宝说:“钱是人挣的,也是人花的,该花还得花。人有时候还得有层光环,有了它,别人想欺负你就得掂量着。”
田大脚就不再吱声了,她知道她的爷们了事远,该咋做,不该咋做,自有谱儿,也就随了他。上炕铺好了被褥,便说:“睡吧,颠簸了十多天,早些睡吧。”
杨二宝站起身,去上灰圈,上完了,去拴街门,就听田大脚在屋里喊:“你别把街门拴了,天旺还没回。”
杨二宝看了一眼天旺房间,灯黑着。就应声道:“知道了。”
便关了街门,没有拴。回到屋里。
田大脚说:“你知道你儿子做啥去了?”
杨二宝说:“他能做啥去了?”
田大脚就说:“我喂猪那会儿,看到他到沙河滩那边去了,过了一会儿,叶叶好像也到那边去了,他们两个,是不是谈上了?”
杨二宝就说:“也说不准,这狗日的,难怪给他说王老板的丫头,他不情愿,原来他心里有了人。”
王老板其实也不算什么老板,只是在凉州城里开了一家旅馆,外带一个小饭馆,生意很是兴隆。杨二宝住过他的店,也常在那小饭馆里吃饭,久而久之,就与王老板打成了一片。王老板有个丫头,在旅店里开票,人样儿长得不错,后来杨二宝带天旺在那住过店,又吃过几次饭,王老板的丫头见天旺一表人才,便产生了意思。王老板也看准了天旺,就给杨二宝挑明了话。杨二宝自然高兴,能说一个城里的丫头当儿媳妇,也是他的荣耀。杨二宝就先认丫头做了干女,打算再进一步认她为儿媳妇。那丫头也曾随了杨二宝的车来过红沙窝村,城里人不愧是城里人,见过世面,到了乡下也不拘束,见了村里人大方得很,说说笑笑,不扭捏。村里的光棍汉们羡慕死了天旺,私下里就说,有钱能买鬼推磨,有钱就是好,城里的丫头都能送货下乡来。然而,天旺却以自己还小着,不想考虑为借口,拒绝了人家的一片好心,害得杨二宝再也不好意思见王老板了。一提起这件事,杨二宝就气得心疼。当他一听儿子与老奎的丫头在黏糊,就更加来气,由不得絮絮叨叨了起来:“王老板的丫头差了啥了?又是城里人,哪些配不着他?叶叶再好,也是老奎的丫头,他明明知道老奎跟我过不去,还非要跳过肉架子吃豆腐,去找老奎的丫头,那不是成心气老子,成心跟老子过不去?”
田大脚也在想,要是与老奎家没有矛盾,天旺与叶叶能成了也好。叶叶是她看着长大的,叶叶人好,心也好,见了她总是婶子长婶子短地叫着,叫得她心里很舒服的,能有这样的闺女做她的儿媳妇,她也知足了。可眼下,两家的大人成了仇人,相互见了像要吃了对方,这婚事自然是不行的。其实,她原本对老奎不恨,反有些感激。自从那年老奎免去了她家的罚粮,春节上又让叶叶妈送肉给她们,她就产生了感激之情,尤其救了天旺一命,更让她感激不尽。她也曾想着等好转了,要好好的感谢感谢他们一家。可是,一旦当她在杨二宝面前提起老奎一家的好来,杨二宝就火了,杨二宝说,他是心里有愧,才拿公家的东西充人情。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换个我,我也照样可以做得出来。田大脚知道自家男人有气,无法与他在这些方面得以沟通,也就不再沟通了,想是时间久了,那疙瘩自会化解了的。男人自有男人的世界,男人之间的矛盾疙瘩,有时女人可以调和,有时调和不好,反而增加了他们之间的裂痕。田大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如果不发生那场“化肥”
事件,也许田大脚会永远记住老奎的好处,可是,就在那次老奎与杨二宝的争吵中,她才听出来,老奎还希望她的男人栽跟头,这一句话就像蛇一样咬住了她,她便一反常态,站在了自己男人一边,忍不住骂起了老奎。后来又听说老奎上过镇里告过他们的状,没有告成,又在县上去告。风儿传到她家后,杨二宝说,你看咋的?我说他心黑哩,你还不信。她才觉得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还是男人了事远,看得准,老奎真是老坏松,看她家富了,就犯了红眼病,要跟他们过不去。从此便对老奎更加怀恨在心了。
此刻,田大脚一听杨二宝生起了气,怕伤了他的身子,就打圆场说:“他们俩,自小就好,从小一搭里上小学,上完了,又一搭里上城里高中,他也不是专门气你的,他们到一搭里,也就是喧喧,不会谈上的。”
杨二宝说:“不管他谈没谈,抽个空儿,我们得给他说清楚,他看不上王老板的丫头,我们也不勉强,但是,老奎的丫头,他也不要想。”
田大脚说:“是哩,得给他说说,他谈谁都行,就是不能谈老奎的丫头。”
杨二宝老两口在家里念叨着天旺的时候,天旺正与叶叶在沙河滩上的沙枣树林窃窃私语着。
秋夜的沙河滩真美,淡淡的月光泻在树林和沙滩上,如纱般轻柔,如雾般迷蒙。沙枣正挂满枝头。有的熟了,有的还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