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边想着心事边快地洗完碗筷,然后瞄着母亲不注意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前脚刚一跨过门槛,便“呼”
的冲了出去,好像后面有鬼追她似的。
穿过村头宽敞的晒谷坪,进入一条狭长的小巷。小巷的两侧建筑很有意思,一侧是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高大青砖瓦房,另一侧是低矮的土泥坯房,小巷的尽头,远远可见叔公家敞开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关于这小巷的建筑落差,阿珍依稀听大人们提起过,青瓦房曾是太爷的财产,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太爷的阶级成分被划分为地主,青瓦房就因此被充了公。现在青瓦房的一小部分给一对子女长期不在家的老头老太居住,大部分则当成了公家的柴房。在阿珍的印象中,那对老年夫妻似乎极少与人来往,据说他们有一个儿子,但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好像在一个叫“柳州”
的城市工作。“柳州!”
这是阿珍生平第一次听过这个城市的名字,感觉这个城市离自己是那么遥远。
阿珍走进巷子,远远就听见叔公的咳嗽声了,蜜蜂在窗前飞进飞出。叔公是这个村子唯一的养蜂人,他的蜂箱,就在自己的卧室靠窗的位置。
叔公叔奶已经吃毕晚饭,叔奶收拾桌子,叔公像往常一样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叭嗒、叭嗒”
地抽旱烟,小小的房间里云雾缭绕,弥漫着一股烟草的刺激气味,但阿珍却从不觉得难闻。
阿珍趴在叔公的膝盖上,好奇地看着叔公吐出的一个个烟圈,问:“叔公,好吃吗?”
叔公看她满脸天真的样子,笑着逗她:“你要不要试一口?”
阿珍接过长长的旱烟枪,学着叔公的样子吸了一口,“啊,好辣!”
她赶紧“呸呸”
地吐了出来,叔公笑了,叔奶也笑了。
叔公踩在一张小板凳上,摸索着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篮。阿珍吞着口水,满脸期待地盯着叔公的动作,满心欢喜,知道肯定又有好吃的了。
果然,叔公拿出一碟炒得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既像豆鼓又像小虫子,闻起来一股特殊的香味。
阿珍抓了一小把塞进嘴里,感觉味道怪怪的,说不出好吃也说不上不好吃,她皱着眉头问:“阿爷(阿珍一直管叔公叫阿爷),这是什么呀?”
叔公说:“这是蜂蛹,多吃点,有营养。”
阿珍这才明白这是蜜蜂的幼虫,感觉有点恶心,但又禁不住香味的诱惑,闭着眼睛吃了几抓。
门外传来肥仔的叫唤:“阿珍,出来玩。”
阿珍立即跑出去,肥仔和几个小伙伴已经等在门外了,手里都拿着一小截树枝。肥仔说:“我们今天玩‘打枪’游戏,分成两派玩,阿珍你和阿英、阿秀她们一派,我们和阿亮、阿祥一派。”
简单分完工后,小伙伴们就“呼拉”
一声冲向晒谷坪,寻找藏身的地方去了。
阿珍就近找了一堆大石头藏身,远远听到伙伴们嘴里出的“叭叭”
、“砰砰”
的摸拟声。其实谁也没有子弹,也不知道打中了谁。这样持续了十几分钟,大家都从藏身之地跑了出来,手里拿着枝条、竹竿、小石块当武器,互相争斗,当然是假打,不来真的。打到后来,谁也分不清谁跟谁一边的了,逮着谁就打谁。阿珍机灵躲得快,挨打的次数不多,斯文的阿亮不服气地嚷嚷:“你们干嘛老是打我?规矩不是这样的,我不服,再来。”
于是一帮孩子又一哄而散四处乱窜,有些干脆一口气跑进巷子深处让别人找不着。
巷子的楼上有大人的声音在呵斥:“你们这帮猴子,吵死了,不用睡觉了吗?”
跑进巷子的皮猴子吐了吐舌头,为了不再挨骂,赶紧跑回晒谷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