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旖决定搬家的那个周末,沈翌终于把弹簧和金属珠装好,来取相机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据说修好相机是她父亲的遗愿,为此她已经辗转了好几家店了,作为一名编辑社的主编,她保证自己一定会把这些照片公之于众,让世界都看见日本人的罪行。
搬家的时候,沈翌向徐清旖提起这件事,她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感性派,她说:“你这是为祖国做贡献啊沈翌,你真的好厉害啊。”
林知一听见了也点点头,说:“真的很厉害。”
沈翌抬头和他们对视,“修理都是师傅做的,我只是完成几个闭环而已。”
“那也很厉害。”
林知一说:“不过你大学学的就是机械维修吗?”
徐清旖摆摆手,“不是哦知一,沈翌大学学的是数学。”
“数学?”
林知一惊讶地问:“那你怎么来做这个了?”
沈翌抿抿唇,不甚在意地回答道:“找不到对口的工作。”
“没考虑过继续读书吗?”
林知一说:“数学的话,做学术研究应该会更好一点吧?”
沈翌摇了摇头,没说话。
徐清旖也没有接话,坐在刚铺好的床上,忽然想起了当年。
高三的时候,沈翌的总成绩永远在年级第一,数学单科在全国都很出众,所有人都默认清华数学系的全额奖保送名额是他。通知下来的那一天,徐清旖跑去他们班找他,却被告知他从中午被叫去办公室就一直没回来。
午后的蝉很聒噪,大声而放肆地叫嚣着,像是几年后喊着“冲刺高考”
,想要借此一跃龙门的学生。
最后她找到沈翌的时候,他正坐在学校那座烂尾楼的楼顶,平坦而广阔的天台空空荡荡,少年单薄而瘦削的身影在风中显得十分孤独。绿白色的校服罩住他的身体,沈翌靠在矮墙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清旖没说话,走到他旁边坐下。
沈翌知道是她来了,他的这位热心前同桌,衣服上永远有一股栀子花的香味。
等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问她:“怎么了?”
徐清旖看着他没说话,他的眼睛是深黑色,过了几秒她笑着问他:“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
“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认为没什么啊,反正你自己也可以考去清华。”
沈翌低下头,有一只蚂蚁搬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糖果碎片,走几步被压垮,又爬起来继续走,又被压垮。
“爷爷他……”
沈翌的声音卷在风里,“算了。”
徐清旖深吸一口气,她想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现在眼前的人应当是比她更难受。她看见沈翌微微颤抖的嘴唇,眼眶一热,说:“小学的时候郭老师对我们说过到罗马的路四通八达,你还记得吗?”
“我知道啊。”
沈翌偏头看向她,“殊途同归,郭老师说的。”
在教务处的时候,教导主任对沈翌说:“你成绩好,可以自己考清华,这个名额你占着就是浪费了。”
他的眼神微闪,轻笑了一声,问:“可是他考不上,为什么要让我来买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