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闭嘴!你压根不知道他的厉害!
我一边奔跑,一边记起了几年前我们在巴黎的时候,那个雨夜里格雷诺耶向我说起的那种古埃及法老陵墓里的香水,一打开就能令人如坠天堂的神奇香水,那第十三种未被人们分离成功的神秘香料,大概就是少女的体香!
而格雷诺耶,用十三个少女的体香,制成了一种香水,那会是什么样的……
我穷极想象,但到达广场的时候,依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处决罪犯的计划变成了盛大的酒神节,万人尽情纵欲的场景在眼前真实上演。
格雷诺耶独自站在广场中央的行刑台上,挥舞着手帕,微笑着。更确切地说,看见他的人都觉得,仿佛他在用世界上最无辜、最可爱、最迷人、同时又是最能诱惑人的微笑方式微笑着。
如同降临人间的撒旦,却依然披着路西法的天使皮。
我闻到空气里除□□以外,另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我立即明白,这大概就是人们为此疯狂的原因,也就是格雷诺耶所制成的香水,终极的奥秘和武器。
只要他愿意,他能做任何事,他握着那瓶香水,也握着无上的威力。这种威力比货币的威力、恐怖的威力或死神的威力更强,是可以促使人们产生爱慕的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僵立在广场口,从未这般庆幸自己迟钝至极的嗅觉。
“阿黛尔!”
格雷诺耶那天才的鼻子令他很快发现了我,他几乎是惊喜万分地跳下台子,踩着人群朝我奔来:“你看,你快看,我做到了!”
是的,你做到了。
我竟然忘记了你是一个怎样的天才,我的关心对你来说是何等的无关紧要。可笑的是,我甚至在转身赶回来的那一刻,野心勃勃地想要劫走你,暗暗发誓要用我的一生陪伴你,要把你教成有三观的正常人。
而现在,望着满广场“盛况”
,我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酸水涌上喉头,我勉强抑制住对这种场面的恶心感,头也不回地奔出格拉斯。我要去找马车,我要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别跟着我!”
格雷诺耶!
【让·格雷诺耶】
我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内心出乎意料地平静,并不觉得多么满足。
他们爱的并不是我,只是香水而已。他们的确在用崇拜爱慕的眼神望着我,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对他们产生作用并迷惑他们的是一种香水。
唯一在任何时候都认识它的真正美妙的人就是我,因为它是我亲自创造的——同时,我是它无法迷惑的唯一一个人。我是这香水不起作用的唯一一个人。
这种想法令我觉得倦怠和迷茫,我忽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我完成了一项壮举,又好像没有完成,我似乎达到了目的,可是我却并不觉得多么快乐和满意。
值得感谢的是,恰恰在这时候,我闻到了香水以外的另一种香味,灵动的、一直在成长着的香味。
“阿黛尔!”
她果然还是来了!
我兴奋地跳下高台,我知道她的嗅觉糟糕,她不会被我的香水迷惑,她也了解我的一切,不会被假面具给引诱!快看,我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很清醒!
这一刻,阿黛尔仿佛成了我唯一的救赎,我迫不及待地朝她奔去,我顾不得她的味道对我的致命吸引力是如何危险,现在我只渴望看到她赞许的微笑。
奔跑的瞬间,我甚至想起了那个雨夜我同她说过的古埃及香水传说,我献宝一样地将那瓶珍贵的香水举到她面前,希冀得到她的哪怕短短一句赞扬:“阿黛尔,你看,你快看,我做到了!比古埃及的传说要更加神奇的香水!”
“别跟着我!”
我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阿黛尔冷漠地转身开始了疾奔,扔下这一句后的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我的视野。
阿黛尔!
阿黛尔?
为……什么?
吸血鬼
【阿黛尔】
草木枯黄,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冷,我把马儿拴在一棵树下,停下来歇歇脚。
打开水囊,我喝了一口,放水囊的时候就势回头,隔我的马车不远,我身后的路旁,有一个黑瘦的身影迅速躲在了树后,但那棵树那么瘦,即便他也跟竹竿似的,但起码比那棵树要好点。
格雷诺耶已经这样跟了我四五天,不声不响,不出声打扰我,但只要我歇脚的时候回头,他总会在,不是石头后,就是草丛里,或者是这样的树后。
马车的速度比他的脚程要快,但我知道看不见他只是一时的,我歇息的时候他还在赶路,不跟随着我就不罢休。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实话,现在我的心情已经没有当初才从格拉斯跑出时的那样混乱,对格雷诺耶的抗拒排斥也不再那么强烈。他这样几乎不眠不休地跟着我,渴了喝点露水,饿了就抓虫子吃,过得比当初隐居在山上的日子还要糟糕。
现在我不仅气消了,甚至还有了点罪恶感。我就是把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罪魁祸首。
“格雷诺耶,你不要再跟着我,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了。”
我忍不住开口,其实这样的话我一路说过好多次,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回应。
这一次也一样,他躲在树后,只露出一只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带着怯意瞅着我:“是让。”
固执地纠正我对他的称呼,或许是他对我唯一的回应了?
我歇息够了,决定继续赶路,马车行得越开,甩开他要用的时间越短,但是我有些不忍心,自从发现他锲而不舍地跟着我,我就一直处于这种矛盾的心理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