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只听殿门一开,敬文帝踋步略带蹒跚,却不要身旁太监搀扶,冷着脸走出来。
破军不敢再说,连忙低头跪好。低声道:“陛下。”
他声音惶惶,即有惶急不安,又有劝诫哀告之意。
敬文帝痛心疾首,抬手一掌掴在他脸上:“小疏,你怎能如此!”
一阵咳喘,却再说不下去。他手上虽然无力,破军却也不敢躲,这一巴掌挨得结结实实,也浮起个红印子来。
易缜原本在一旁冷眼看着,暗中却心火大炽。心道你站着和我说话却见他就跪,这一巴掌挨得活该。
却不知为何到底不痛快,他也不把敬文帝放在眼里,颇不耐烦的一摆手:“带下去。”
眼看就有人上前要动手来拖,敬文帝振衣喝道:“我自己会走!”
他到底是曾是帝王之尊,这一声喝斥竟将众人一时震住。一旁冯振颇有眼色计算,情知此人身份毕竟不同一般,此时虽落魄不堪,仍不可失礼,使个眼色,就有身边得力的手下恭恭敬敬将敬文帝请下去了。
燕淄侯匆匆赶来,到了这儿却没什么吩咐,现在盯住破军的眼神阴沉,恨不能射出几把飞刀来,破军却瞧着敬文帝远去的方向,神色一片茫然,对他越来越难看的面色混然不觉。
青岚随在周围军士中,这时走出来见过自家主子:“侯爷。”
被易缜转过脸来狠狠瞪了一眼,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好得发问。
易缜瞪完他,仍旧转过眼去恶狠狠盯着破军。他到这时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汗,此刻静下来被夜风一吹,整个背心都凉嗖嗖的好不难受。前一刻还怕破军死在哪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了,眼下人就在眼前,却又几乎恨不能生出千百种花样来弄死他。
“侯爷。”
秦疏终于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会道:“侯爷打算如何……处置陛下?”
“你管不着!”
易缜恶狠狠道。
“罪臣恳请侯爷……”
“罪臣?”
易缜打断他。“你向谁称罪臣,我怎么不记得你几时成北晋的臣子了?”
“是。”
秦疏沉默了一会,改口道:“奴才斗胆,恳请侯爷……”
“你那宁死不屈的骨气上那儿去了?”
易缜再次打断他。脸上挂着个不作声的笑。
青岚看着那个笑容心知不妙,破军却低着头,从善如流说道:“侯爷也说过的,知时务者为俊杰。北晋占尽天时地利,众望所归,奴才只不过顺应天下大势。”
秦疏的语气极为平静恭顺,但易缜岂能听不出他的口不对心。他越是做出卑微低下的姿势,燕淄侯心里越是不舒坦。这人的心思也颇为怪异。别人不肯低头之时,他想方设法就为了把人拖到泥地里任人践踏,等到别人低头服软了,他又觉得大失所望,心道你破军也不过如此,金玉其外虚有其表。本来他对秦疏还颇存着赞赏之意,这时却有些看不起了。
但看秦疏低眉顺眼的样子,想必这时便是给骂上几句,也是会忍气吞声应承下来。
他若是只刺猬模样,便是团成个圈儿,燕淄侯倒觉得有意思。不怕扎手地非要拨他几根刺翻个个儿戳一戳藏着的肚皮什么的。如今他自己明白事理服帖得像只兔子,反而扫了侯爷的兴致。燕淄侯心里憋着老大一口气,但周围的泽国侍卫大都都被押下去。场中目光渐渐落到破军身上,他可没有给别人看戏的意思。转头道:“拖下去。”
冯振的手下应声上前,本要把破军同那些侍卫一般处置。不料燕淄侯一鞭抽来,喝道:“你住那儿拖呢?”
顿了顿沉声道:“这人是个要紧的人犯,拖到本侯驻地,本侯还有要事要亲自审问。”
秦疏闻言抬眼看了看他,平静得很。燕淄侯明显的挟私报复,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脸去不看他。
秦疏并不反抗,很是顺从的被人带了下去。
易缜出一会儿神,朝青岚道:“走。”
冯振在一旁请示他如何处置敬文帝等人,易缜也只让他按之前端王吩咐的办,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在外人眼中看来,燕淄侯这一趟可谓是突如其来,莫名其妙而毫无必要。
易缜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径自领着来时的人马连同青岚一道回去。至于破军既然由冯振手下所擒,吩咐冯振将人送来也就是了。
那日换作端王统领桐城军队,冯振一应事项都是听令于端王。他本也无意插手也不该插手。不知怎么的听了端王那句‘他不会再活着来见你’,就头脑发热地跑来。如今那人好端端的,却还叫他见了一付卑躬屈膝的模样。怎么想怎么憋闷。一路咬牙切齿的盘算着要如何拿捏破军。
一行人皆是千里挑一的坐骑,易缜一腔无名火,只顾纵马疾驰,巡城士兵无人敢拦。到达驻地之时,仍不见冯振将人送来。
易缜将众人遣散,只留了青岚一人在眼前。青岚本以为他要细问昨日经过,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不由得抬眼看看他。燕淄侯端坐在椅上无意识的转着手上一只茶盏,脸上平静里又透着几分阴晴不定,显然正在出神,颇有几分怪异。
琢磨侯爷这意思,是不打算直接问自己了。他不问,青岚索性只字不提,默默站在一旁侯着就是。
过不多时来的却不是破军,而是带来个给燕淄侯火上浇油的消息。
破军在押送的路上寻机发难,跑了。
易缜这时可不就是憋闷而已,将报讯之人揪着衣领拎到面前,狞声问道:“怎么跑的?”
这人吓了一大跳,反而越发的不利索,半天才将事情说了个大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