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巧笑倩兮的开口问:“陛下这几日是怎么了,神情恹恹,眼下也是青黑的,可是朝政繁忙,过于劳累的缘故?”
皇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角的细纹昭示着他深深的疲惫:“皇贵妃一向善解人意,不妨猜一猜朕是为何事烦心啊?”
皇贵妃思考片刻,道:“可是倪举几人无故被刺杀的事?”
“连你都听说了。”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这几日不断有言官上来奏折,要求彻查此事。朕也着实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被刺杀了呢?况且凶手手法老练,行动迅速,竟无一人看到凶手的脸,着实难办。”
“莫非他们私下里招惹了什么仇家?”
皇贵妃轻蹙烟眉,“所以来报复寻仇?”
“你聪明伶俐,朕是知道的。”
皇上道,“但此事不像是寻仇,倒更像是专门的死士所为。你再替朕想想,会有谁如此心狠手辣,专门动用死士去杀几个官员呢?”
皇贵妃娇笑道:“臣妾愚钝,实在想不出来其中关窍,陛下恕罪啊。”
皇上转头,凌厉的眼神缓缓凝在皇贵妃身上:“你说,会不会是西昭细作与大魏官员勾结所为呢?”
四下里忽然就寂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忽然冻结,落针可闻。
皇贵妃心头一紧,手心里渗出了些汗,面上却丝毫不露破绽,不动声色道:“皇上惯会取笑臣妾,臣妾一向笨嘴拙舌,哪里称得上聪明伶俐四个字?”
又娇嗔道,“何况陛下是一国之君,官员被刺杀是家国大事,臣妾一个深宫女子又能有什么见解呢?朝政之事上臣妾是断断不敢妄言的,免得那些言官又说后宫干政,臣妾狐媚惑主呢。”
皇上伸手摩挲她娇嫩的下巴,眼神晦暗不明,忽然道:“你舅舅明不白的死在了大牢里,朕又下旨查抄了苏府,你可怨朕?”
皇贵妃眸色微敛,脸上现出一丝伤神来:“臣妾不知舅舅为何要一时糊涂去贪污税银,数额又如此巨大。可舅舅素日里对臣妾很好,他如今惨死牢狱之中,臣妾实在寝食难安。”
她顿了顿,忽然咬了咬唇,盈盈跪下:“陛下是天子,天子之意岂能轻易转圜。臣妾自知舅舅犯下大错,苏府众人所受责罚皆是理所应当,臣妾不敢求陛下改变心意,收回旨意。但臣妾舅舅死的蹊跷,臣妾斗胆恳求陛下看在舅舅昔日悉心侍奉君侧的份儿上,能够查明原委,揪出凶手,也好让舅舅死个明白,得以在九泉之下安息。”
她的声音又黯然了下来,“也算是臣妾这个做外甥女的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皇帝不语,只定定的凝视着她。
皇贵妃进宫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二十年,足够一个深宫女子容颜衰败,褪尽颜色。但皇贵妃却是个特例,岁月的流逝非但没有使她憔悴黯淡,反而令其出落的更加艳光四射,韵味十足。如一块玲珑宝石,在精雕细琢下更显出璀璨光华来,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她刚入宫时便因为美艳的容貌而崭露头角,成为那一批秀女中最扎眼的一个。他平时在宫里看多了素雅寡淡的女子,此时突然出来一个仿佛带刺玫瑰一样的女人,不免提起几分兴趣。又因着苏自富的缘故,更是宠爱她。她的位分也晋的很快,未侍寝时便已经是贵人,生下皇子之后破格晋妃,再到贵妃,一直到今日的皇贵妃,位同副后,可谓是宠冠六宫。
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后宫其他的女子未免怨怼,因为此事太后也曾经多次警醒过他,要他不可偏宠,不可专宠,要时刻警醒颜秋晚勿要恃宠而骄,祸乱后宫。
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因为他非常清楚,颜秋晚是个什么性子,她柔柔弱弱,娇娇怯怯,从不多生事端。尊敬太后,礼待皇后,更是尽心侍奉圣上。她几乎是如此完美,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一点错处。有时甚至被别的嫔妃刁难了,也只会忍气吞声,从来不会向他告状。
实在是一个如菟丝花一样毫无攻击力与威胁性的女子。
很难想象,一个生的如此千娇百媚光彩照人的女人,却没有同样娇纵蛮横、跋扈张扬的个性,反而像是无辜的白兔,永远楚楚可怜,乖巧温驯。
若说她与苏自富相互勾结,皇上潜意识里是不愿意去相信的。
况且也根本没有切实的证据去证明什么。
他不想去凭空怀疑自己的枕边人,还是一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
皇上又去细细打量地上跪着的女人。
她一向明艳的面容此时蒙上了一层愁绪,身量柔弱,声音却清澈坚定,不见一丝犹豫,倒也真真是心心念念为舅舅讨要说法的弱女子模样了。皇上沉吟良久,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起来吧,朕答应你。”
“地上那么凉,小心跪伤了膝盖。”
“谢陛下……”
皇贵妃握住皇上的手起身,发间的珠钗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身量纤纤,更衬得人貌美可怜。
皇上手臂微微用力,眼神略略示意,她便知会其意,柔若无骨的搂住了皇上的脖子,顺势坐在大腿上,媚眼如丝,吐气如兰:“陛下有些日子没来臣妾宫中了,是不是想臣妾了?”
眼神里似乎还有些得意。
皇上又觉得自己对她的评价还是有偏差,这女人有时像兔子,有时却狡猾的像只狐貍,眉眼灵动,处处勾动着猎人的心弦。
只是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是猎物还是猎人了。
他有些自嘲的低头笑了笑。
“这些日子国务繁忙,你也不是不知道。”
皇上刮了刮她的鼻子,“不去你宫中,实在是因为不得空。况且别的嫔妃宫中朕也没去,你在这里平白吃什么醋?真是越发刁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