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儿神情淡淡的,并不在意,她的裙子那么长,自己走路都觉得沉重,本就挺碍事的,而淑妃又怎么可能故意踩住她的裙子,做这种事,能有什么好处。
在宫人的拥簇下,皇后离开了宣政殿,淑妃也立刻要走,她紧紧抓着尔珍的手,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尔珍的手腕上勒出一圈红印子。
淑妃愧疚地说:“你怎么也不说疼,伤了怎么办?”
尔珍却道:“没能提醒娘娘脚下留神,是奴婢的错,奴婢被皇上的气势镇住了,根本没注意脚下。”
淑妃叹了一声:“不知她会怎么想我,可我犯得着在那样的场合对她不敬吗,她若非要那么想我,我也没法子。”
尔珍问:“您看,要不要向皇后娘娘解释?”
淑妃摇头,眼底浮起几分傲气:“我又不是故意的,虽然尊卑有别,可我为什么非要矮她一截?”
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当时大部分人都低着头,也没几人瞧见淑妃踩了皇后的裙子,不过皇后的气度风华,却落在了她父亲的眼里。
秋振宇离开皇城时,脑中挥不去珉儿的身影和气质,这个几乎被他丢弃的女儿,他从未教养过一天,甚至没仔细看过一眼,可是他用心栽培的儿女们,却一个都及不上她。这真的是他的女儿,是他强暴了白氏生下的女儿?
京城之外,沈哲最后与皇帝和秦庄告别,与十年前不同,皇帝这次带走了秦庄,把京畿与朝政和后宫的母亲妻儿都交给了沈哲,当年还不足够捍卫纪州城的少年,如今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秦庄一拳头打在表弟的肩上,笑道:“比起刀枪铁马,那些狡猾的大臣更难对付,可别叫皇帝失望,等我随皇上凯旋归来,我们痛痛快快喝上三天。”
项晔扫了一眼弟弟,看似不以为意的眼神里,是他对弟弟所有的信任,皇帝只道:“别没事把前线的消息告诉太后,她不知道就少些担心,反正朕很快就会回来,朕自己会对她说。”
沈哲一一答应,大军便要出发,他引马让到一旁,皇帝扬鞭飞驰而去,大军紧随其后,轰隆隆的马蹄声久久不息,当周遭安静下来时,皇帝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哲坐在马上,目光掠过底下的官员,好些人毫不遮掩地松了口气,对于边关战争没有忧心,对于皇帝此行也毫无热血,特别是那些旧朝的文臣,他们心里一定还想着更了不得的事。
他骑马从一众人身边走过,温润淡泊的气质里,隐藏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骄傲,倒也一时镇住了那些露出散漫情绪的官员,待他走远,大臣们就围在了秋振宇的身旁,有人怨道:“这沈哲,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秋相大人是群臣之首,他一个将军又不是亲王,竟不把您放在眼里。”
秋振宇淡淡一笑:“少年而已,年轻气盛,老夫怎能计较。”
且说那之后的日子,朝堂上有沈哲坐镇,后宫有淑妃打理,一切如皇帝在京时一样井然有序。
只是沈哲除了稳住朝纲,还要照顾姑姑的情绪,时不时就要入后宫看望太后。每天做的事也比从前多了一倍,时下渐渐夜长日短,经常沈哲出门时天还未亮,归家时夜已深,好些日子,江云裳就没在白天里见过她的丈夫。
而沈哲因为太忙,夜里归来太晚,在皇帝离京三天后,就搬去书房住,新娘还未与丈夫圆房,就开始了独守空闺的日子,心中的怨气越积越多。
重阳节时,皇帝大军还未抵达羌水关,但太后为了图吉利,要求宫里一切如常,过节的这天把皇亲里亲近的几位宣召进宫相聚,自然江云裳作为侄媳妇,是头等要见的人。
太后总是怜爱地问云裳,沈哲待她好不好,云裳满肚子的辛酸却不能说出口,敷衍地笑着敷衍地说着违心的话,一旦脱离了太后的视线,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想要透口气。
淑妃一直观察着堂妹的动静,此刻便跟了出来,在她身后道:“你怎么了,这副样子别叫人以为你是害喜了。”
云裳凄凉地笑道:“娘娘,您是故意恶心我吗?”
话音才落,门前宫人通报皇后驾到,淑妃便领着她让在路旁,但见秋珉儿身穿明黄凤袍款款而来。
淑妃早就发现,自从皇帝领兵出征,这个平日里穿着打扮很是素净淡雅的人,突然就端起了的尊贵,初一去上阳殿行礼时,见到的皇后也是满身光华,让人不敢直视,此刻亦如是。
虽然过去好多天了,可是一想到当日不小心踩到了皇后的裙幅,淑妃就心有余悸,拉着妹妹又朝后退了几步,可是她的动作太突然,云裳猝不及防,被她自己的裙摆绊倒,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摔了下去。
珉儿听得动静,便走了过来,好心问:“妹妹没事吧?”
妯娌之间,称呼一声妹妹是应该的,太后就很喜欢听。可正如沈哲听不惯江云裳喊他相公,江云裳也很膈应皇后的这声妹妹。婚后的日子越长,面对沈哲日复一日的冷淡,她心里的细小裂缝,已经变成了难以跨越的鸿沟。
珉儿感受到了江云裳不友善的目光,不想去深究其中的原因,也许和她有关,可她什么都没做过,其中的对错,不该由她来承担,便转身走了。
淑妃等皇后离去,才看向妹妹,被云裳眼中的恨意惊吓道,低声呵斥她:“你在做什么,云裳?”
“娘娘,我好难过。”
云裳神情恍惚,“我是不是,没得解脱了?”
宫门前,慧仪领着儿子出现,见江氏姐妹在这里说悄悄话,而江云裳一脸的惨白,要知道那个秘密最初就是儿子从这个女人嘴里听见的,作为过来人一看就明白,这小娘子是痛苦得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