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有违天道的事,做的还少了?”
他道,“若事事都顺应天道,我们又何必修炼,好好的生老病死,不才是最顺天应道的吗?”
他冷笑:“我们修炼,窥天道,本就已经在逆天了。”
冲琳看着他,以沉默表达她的不赞同。
冲祁道:“这个事你不要管了。这本就是该我来做的事。”
他转身欲走,冲琳却冷冷的道:“她虽是凡女,却已在昕儿的因果中。你妄加干预,不怕乱了他的因果?我长天宗代代守护,若因你的狂妄最终功亏一篑,你……担得起吗?”
冲祁停下来看着她。
冲琳上前一步,道:“他不比寻常人,他的因果,若有差池,带来的可能是天罚!”
“若有天罚……”
冲祁傲然一笑,“那我便一肩担着!千年万年之后,后人读史,依然能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做了什么
。便是我现在兵解陨身,又有何可惧?”
这个人啊,就是这样的狂妄,他认定的事,从来都不是她能改变得了的。冲琳无力的闭上眼。
“师兄。”
在冲祁一只脚踏出大门的时候,她忽然这样唤他。
她已经许多年未曾这样唤过他了,纵是他这样的男人,都还是忍不住回身看她。
冲琳凝望他许久,才缓缓的问:“你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破得情关的?”
星子在此时沉下,朝阳乍起。万道金光自他背后射出。他身形像融在光里,面孔却在背光的阴影里。
许久,他才道:“各人之道皆不相同,何必太过在意。”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晨曦中,仿佛融化了一般。
冲琳在晨曦的金光中站了许久,缓缓转身,回到了供奉天地山河盘的洞室里。
她右手捏诀,从眉心处逼出了一滴心头血。她不过元婴,想要窥视一位还虚真君的“道”
,至少要折三年的寿数。但纵然代价如此之大,她也是必得知道,那个男人……他究竟是如何破得情关。
那一滴心头血融进了金砂里,砂砾开始蹦跳、翻涌,以不同的形态将常人无法读懂的信息直接传达给了冲琳的神魂。待砂砾恢复平静,冲琳呆呆的站在山河盘前。
那个男人啊,那个昨夜与她极尽缠绵的男人啊,他……以无情道破情关!
为什么还会意外?为什么还会伤心?这难道不是,早该想到的吗?
冲琳
真人捂住眼睛,两行清泪止不住的滑落……
在寂静的洞室中,她忽地,听到了极轻微的碎裂声。
破境之兆,悄然到来。
这一日,观壁峰的两个亲传弟子被师父召唤至峰顶,各自得到一些叮嘱,和一个储物法宝。
“里面的灵石,足够撑到你们结丹了。”
他们的师父说。
两人面面相觑。大弟子试探着问:“师父,是要重入轮回了吗?”
虽然知道自家师父修的是轮回道,与旁人不同。可冲琳上一次重入轮回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她的首徒现在也不过才八十多岁,二弟子更年轻一些,两个人谁也没经历过这一遭,难免惴惴。
“轮回道原就如此,不必担心。”
冲琳宽慰他们,交待,“若有事,找你们师伯和师叔,跟他们二人不必见外。”
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们小师叔。但有事,都可向他们求庇护。”
二人心下稍安,又得了几句嘱咐,师徒三人别过。二人便退出了洞府。眼睁睁看着冲琳闭洞封府,到那熟悉的洞府消失不见,师兄弟两个像没娘的孩子一样在峰顶茫然无措。
“师兄,现在怎么办?”
二弟子问。
大弟子想了想,道:“先报信吧。我去掌门师伯那里,你去冲禹师叔那里。”
兄弟两个商定好,便一人踏着飞剑,一人踩着法宝,各自分头去报信了。
冲琳处理好身边事,闭洞封府,回到自己日常打坐练功的洞室,盘膝坐
下。
她闭上双眼,再睁开,眼瞳周围一圈金光,如镶金轮。她低头看自己,便看到无数的丝线从自己身上射出,射向无数的远方。这些线,便是她自身的命线。人的一生,总是这样,不知不觉中,就与数不清的人有了牵扯。
在这数不清的命线中,最粗、最结实的那一条,射向了证道峰。她跟他的纠缠,就是这般的难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