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吞下,这次恐怕是真气极了,呵。
“它”
胆怯而懦弱的同族,自两百年前被魔王追杀得奄奄一息,侥幸逃脱,从此再也不敢出现在任何魔王面前。两百年不敢下到深渊,两百年后才默许人类向下投放恶魔试探,就此失去了反攻的最大时机,愚蠢至极。这样的虫母无法带领族群走向繁盛。
“它”
缓缓牵动巢穴内的触须,将怀中的猎物缠绕得更加紧密;“它”
捏住猎物脆弱的脖颈,威胁对方乖巧听话;“它”
缓缓俯下身,身后虫翅自虚影中浮现,笼盖住“它”
与猎物的身躯。
虫翅张开,幻影重重,其上如同爬满针细的复眼,如同邪神自黑沉的天空睁开密密麻麻的瞳,比精灵之翅更为厚重,比恶魔之翅更为艳丽。这是用于捕食的凶残器官,这是囚困猎物的有力枷锁,不带丝毫装饰意图。如此,“它”
所张开的虫翅却仍如此勾人心神,仿佛一种会叫人上瘾的剧毒。
只要吃下这只魔王,“它”
就能完成最后的进化,成为新的虫母……那之后,“它”
就可以……就可以……
可以什么?
“它”
又一次陷入茫然,似乎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甚至隐约感到一阵无端的恐惧,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事物即将消失。
这里是“它”
所构筑的巢穴,猎物就在“它”
的巢穴里,“它”
清理掉了其他对猎物有威胁的同族。猎物很安全,没有谁能从巢穴里将猎物夺走。
猎物还在挣扎,猎物挣扎得很厉害……为什么要逃走?
【安全】【危险】【恐惧】【珍爱】【占有】【伤害】【猎物】【食物】【所有物】【巢穴】【领地】【家】……许多词语在脑海中浮现,拆分,重构,碰撞,融合,令“它”
分不清彼此的含义,令“它”
感到痛楚与分裂。
“它”
陷入混乱中,如同百年间每一次一样。“它”
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恐惧,“它”
对自我的身份认同产生怀疑。
【我是谁?】
“它”
松懈了对触须的控制,对即将开始的进食感到怀疑。
魔王终于寻得一丝时机,他挣脱开了束缚,愤怒地将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拉扯开,随后抓住其中最肥的一条触须——狠狠咬上一口。
半透明雕有凸浮花纹的精神触须猛的震颤,随后可怜兮兮软趴下去。“它”
终于不再需要思考那些混乱的事物,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中,再次陷入昏睡。
第78章伦卡城
伦卡城的人们眼见,自从那日一队奇异的外乡人入城,常年冰冷肃杀的灰暗街道开始有了新的变化。空气中的干冷仍像刀子般刺痛粗糙的脸颊,厚重棉衣裹在身上像是要把人往下坠,可街上每个拐角都开始架设锅炉,轻暖的白雾从锅里升起,勾引每个过路的行人。
黑漆漆的一大口深锅被粗麻绳吊在铁架台下,下头烧着明亮的火,火焰烘烤着黑锅的底,把周围干冷的空气都舔舐得香甜。没有谁知道锅里烧着什么,人们只知道这些推车是从那最高的城堡里出的。那么这便是城主的安排,人们私下议论,不敢贸然靠近。
每天清晨,城堡肃静的大门打开,一台台小山般搭载满的推车缓缓吐出。那些高大带有面具的外乡人,推着沉重得不可思议的木车,两三人一组,在这世界最严寒的地区穿着单薄如纸的巫师袍子。
伦卡的居民天生魔力低弱,可他们还是懂得些常识。巫师是魔法师的偏门分支,他们擅长使用占卜与诅咒,更有邪门者会钻研与亡灵、生命有关的法术。与巫师近似的还有祭司,不过后者更擅长观星占卜,绝大多数祭司都被供养在王都中。
人们想起巫师时,脑海中总会浮现“阴暗”
、“瘦弱”
等词语——而绝非眼前这些将近两人高的狂战士。宽大的巫师袍子穿在他们身上,宛如斗士的战衣,似乎下一刻就要被肌肉撑破。
难不成这些外乡人是传说中远古巨人的血脉?辈辈活在闭塞苦寒之地的人们,总是下意识怀疑起自己的“常识”
。说不准在外面世界,这样狂战士气质的巫师,其实很常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