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他家竟是我们这儿叫得上名字的乡绅地主,我实在不齿与之为伍啊……”
人太多,也分不清这些话都出自谁口,人人都说,就变得人人都敢说。曹管家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将两幅画先后卷起,急忙带着游家人离开了学堂。方千站了站,又等学生们的议论发酵了一会儿,而后便拍拍手招呼道:“行了,该上英文课了,都回座位吧。”
于曼颐仍没什么力气管画架和颜料,回过头时,发现小邮差竟很积极地帮她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游小姐今日没来,小邮差收拾好于曼颐的东西便坐到了她身旁,举止间倒有些钦佩的意思。
“你做什么?”
于曼颐不解。
“曼颐姐,”
小邮差比她小一岁,以前叫她于小姐,今日忽然换称呼了,“你好厉害啊。游家在乡里横行霸道,耀武扬威,以前还强收过我大哥家里的地租,我头一次见他们吃瘪。”
“这算什么吃瘪,”
于曼颐说,“还不是他们想如何就如何。”
小邮差摇摇头,对于曼颐的话不大认可。
“总之,曼颐姐,我今日对你佩服极了,”
他说,“日后你要是用得着我,尽管和我说!”
于曼颐对这番豪情壮志摸不着头脑,再加上方千已经开始讲课,瞥了小邮差一眼,脑海中全是方千曾经说的那句:“男人,都是傻的。”
她画画耗了许多精力,再加上英文课难懂,听了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放课时才有了醒的意思。于曼颐昏昏沉沉睁开眼,发现身边所坐不再是小邮差的那一抹黄绿,而是一道鹅黄色的衣裙。她蓦然坐直身子,当真发现游小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游姐姐!”
好在别的学生已经去吃饭,她这一声喊只引来零星注目。于曼颐扑过去将她肩膀抱住,不需要说太多上午的事,游小姐心里也都清楚了。
“他们没打你吧?”
于曼颐忽然松开手,神色紧张道。游小姐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轻描淡写道:“没有,只是跪了一夜。但要是没你今天早上这一遭……就难说了。”
于曼颐感到一阵心有余悸。两个人都没主动提,但都知道,苏文的画室,这几日恐怕还是先不要再去,也可能永远都不能再去。于曼颐趴回桌面,有些悲伤地想,该不会给宋麒的那幅画像,就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提起画笔吧?
想到这,她又爬起来了。
“游姐姐,”
她问,“那我画呢?”
“我带回来了呀。”
游小姐说。
于曼颐视线在她桌面来回一圈,并没有见到。游小姐见状,也立刻补充道:“不过不在我这儿,我一拿到学堂,就给宋老师要走了。”
宋麒?
于曼颐对着游小姐眨了眨眼,对他这行为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既然宋麒拿过去了,那她就也没什么着急的,等下课了再去要过来就行。
而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备课室,宋麒已经研究自己的画像好半天了,研究到拿着一屉小笼包吃的方千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你到底吃不吃啊?”
她问,“吃完了我还得把屉还回去呢。”
面对宋麒的置若罔闻,方千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将那画像一把抓起,继早上那惊鸿一瞥之后第二次观摩起来。
“你别撕坏了。”
宋麒镇定地提醒。
方千也学他的置若罔闻,只是把注意力灌注在画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