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前,先嗅胡椒,涕泗横流;再含哑糖,声音嘶哑,”
她说,“传染病的消息已经由下午不上课的学生们散播开了,这病不是谁的小道八卦,人人都会得,传得非常快,于家人应当也耳闻了。”
于曼颐看着方千在她面前张合的双唇,心脏一下一下地振动着,幅度似乎比往日都猛烈。
“我们把你送回房间,你就和小黎,”
方千指向那平素十分安静的女同学,“将衣服换了,穿上她这条蓝色的连衣裙,再把发型也梳成她这样。她代替你在房间里躺着,这病传染性严重,我会和于家人强调,把饭菜送到门口,千万不要和你当面接触。”
没有人会主动去接近一个害了传染病的人。
“你穿着她的衣服,梳着她的头发,”
方千说,“去她房间里,路上不要抬头。等到了晚上于家人都睡下,宋麒就会在和你说好的地方等你,帮你来回一趟上海,报名那个打了广告的函授课。”
最后一句话让于曼颐心潮澎湃起来,然而她脑筋一顿,忽然没反应过来:“宋麒没有和我说好哪里见面。”
“没有么?”
方千也很错愕,甚至有些无措,毕竟宋麒没有告知她这部分的内容。
马车里只安静了一个瞬间,于曼颐忽然将头抬起来了。她颤抖着将手伸进衣服里,拿出那张已经被她翻看揉皱了的纸片。
她将那纸片展开,眼前也一字一字地,浮现出宋麒的手笔。
她知道他在哪里等她了。
“风筝高飞处”
……
宋麒今晚,要在风筝高飞处,接她去上海。
第33章风筝高飞(四)
◎她像蝴蝶落进怀里◎
宋麒的计划给得事无巨细,唯独需要的是于曼颐的一些演技,她也的确在于家人面前到位地表演了一套流涕、流泪、哑声说话。
这传染病的威力下午已经在乡里传开,人人都被于曼颐吓得退避三舍,下午和她相处过的三妈尤其脸色煞白。
为了避免她起疑心,方千还在一旁大肆宣传道:
“这病刚感染没什么预兆,一病发就是爆发!上一刻还精神抖擞,下一刻就浑身乏力。曼颐这症状比其他几个学生都重,看来她是很容易爆发的体质!你们都离她远些,远些!”
于曼颐靠着小黎的肩膀,听见有人站在远处问:“你们两个和她一道回来,在马车上相处那么久,该不会也要爆发了吧!”
“我们早在上海就被传染过一次了,”
方千振振有词道,“我们早就有了抗体,抗体就是……哎!总是我们是不会被感染的,不过小黎与她靠得太近,也说不准。小黎,你一会儿送曼颐回了房,也去自己屋里躺着,这几日先不要出来了,以免突然爆发!”
然后站在于曼颐身旁的小黎也真情流露地点了点头,大家的演技都是如此逼真。
于曼颐在众人让出的一条道路中脚步虚浮地回房,站她身后的方千还没有出戏。于曼颐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听见方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三少奶奶……下午布坊和曼颐……大事不好……你也别再见人……快都离她远些……”
她实在忍不住笑,笑出半声便把声音转成剧烈的咳嗽。房间里乱作一团,老幺大声喊起来:“二姐要咳死了!三妈和二姐待了那么久,三妈也要死了!三妈死了,三叔会马不停蹄地娶个二房!”
“啐!”
老幺大哭:“妈,三妈朝我吐吐沫,我也要害病了……”
她实在担忧自己笑出声音,背影病歪歪而迅速地消失了。
小黎身量和于曼颐差不多,两人到了她的房间,迅速地将衣服互换,又把发型也照着对方的样子梳好。于曼颐知道自己这一行只是为了去函授课的现场报名,毕竟小黎不能永远在她房间里躺着。两个人将帮彼此打点好装束,于曼颐说:“这次太谢谢你。”
“路上顺利。”
小黎说,而后便躺到了她的床上,被子一盖,完全以假乱真。她伸了个懒腰,又道,“这几个月累死我了,能躺几日倒也好。”
于曼颐看着她躺下,又低头望向自己身上的连衣裙,最后将目光投向梳妆柜的铜镜。她愣愣地望着镜子里那个留着及腰长发的年轻女学生,忽然产生了一种身份被调换的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