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走了,明明拜拜。”
“别走嘛,再陪明明玩会!好不好,求求你了”
“林明!你看看你什么样子!赶紧从地上起来,别拽着你书姐姐了!”
“没关系的伯母,您先下去和我妈妈说声吧,我马上就来。”
衣袖被轻轻地拉住,少女仍在哀求。“明明乖呀,姐姐明年还会来的,明年,明年姐姐再和你一起做游戏,好不好呀?”
“唔”
“来,姐姐给你吃糖,张嘴”
“好吃吗?”
“好吃。”
“那这些就都给你了,你拿好,明年姐姐再来,再拿给你吃,好吗?”
“好”
以后的几年里,她一直在等那个姐姐,那个许诺她只要过年就会来的姐姐,从那天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书姐姐。”
林明低下了头,现实和虚幻重迭在了一起,让她有点恍惚,面前的人,是真实的吗?回过神来时,她发觉自己正抚摸着她的脸庞,“啊!对,对不起,我”
“嗯,没关系的,不过,要说对不起的是姐姐,自从上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明明了吧?”
“嗯一直没见过了。”
“明明真厉害呢,考进这里来了,伯父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嗯。”
“明明现在都快跟我一样高了呀。”
“嗯。”
“明明唔”
林书没有再说下去,眼前的少女轻踮脚尖,轻轻地给了她一个吻。“林书姐姐,我好想你呀。”
之后的故事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林明感觉自己真正地开始呼吸了,她告诉父母自己要留校,父母答应了,拜托林书照看一下她。她没有住在宿舍楼,每天放学,她都坐在林书姐姐的车里,一起回她的公寓。整整三年,林书都是她的班主任,一直陪伴着她。那里的三年是林明过去十多年人生无法相提并论的三年,是一段她认为最美好的时光,她觉得,这份美好,会一直持续下去。
高考结束,她的第一志愿变成了一所师范大学,父母当天就和她大吵了一架。她气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然后她打了她的电话,在电话里哭着诉说自己的委屈。过了一会,门铃响了。她来了,劝着她的父母,把她接走了,路上她一直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把从出生到现在受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她记得她安慰她,“不要哭了,明明,你没有做错,你只是选了自己想走的路而已,那就大胆地走下去吧,走给伯父伯母看,等到了你走成功的那天,他们就会理解你了,你也能明白他们了。”
她把她带到了自己家去,她知道,她把自己当作无价的珍宝一样对待,她发誓,要给姐姐一个更好,更好的自己,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一个,有着自己的未来。她是那么认真地在想,在想和她的未来,以至于她没有听到,姐姐努力压抑着的咳嗽声。父母在她走后,进了她的房间,奇怪她为什么给抽屉上锁,父亲砸开后,和母亲一起看到,她们亲吻的照片,还有一对亮得刺眼的戒指。他们,不能接受。电话里,激烈指责,字字诛心。她没有勇气反驳,把电话摔在地上,害怕地捂住耳朵。她飞快地接过电话,走进卧室。她不敢跟进去,也不敢猜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害怕地缩在沙发上,任凭眼泪流淌。终于,敲门声响起,她最后的避风港,也要坍塌了吗?是父母,还有她的父母,都来了。他们愤怒,他们失望,他们指着那一张张亲昵的照片,想要一个解释,想要一场终结。她像丢了魂,一句话也不会讲,麻木地看着他们。林书握住了她,没有和他们争吵,只说了一句话,“我爱她,也愿意为我对她做的一切行为负责。”
她看到自己的母亲拦着自己的父亲,她看到林书的父亲扇了林书一个耳光,她看到林书的母亲说了什么身体,说了什么出国,然后他们都走了,留下她们两个。她们,赢了。整个暑假,她都和她黏在一起,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去逛街,一起添置家具,一起大扫除,一起做饭,一起生活。她们的家,越来越牢固。可是她总有点担心,总有丁点的不安,她变得有些神经兮兮,一听到门铃就会害怕得浑身颤抖,她安慰她,“有她在,谁也别想带走她。”
但是她先走了,先被死亡带走了。林明总会听到若有若无的咳嗽声,每当她问起,林书总会打岔,然后一笑而过。林明有无数次机会去问清,但她没有一次说到底,她害怕,她现在只有林书了,要是林书也离开了她,她就没有安身之处了。暑假的最后一天,她回到家,看到林书倒在地上,她没站稳,摔倒了,蛋糕掉在地上,摔成了一团烂泥。她给他们打了电话,语无伦次地求救着,哭泣着,嘶喊着。他们来了,两个月前,她与林书各自决裂的家人门,火急火燎地赶来了。林书被带走了,母亲则带她回家。后来等父亲回来,她问林书怎么了,“她出国治疗了,是肺癌,已经出现转移了。”
“唉,阿田年轻时候也得过这种毛病吧,怎么偏偏女儿又得了呢,这么好一个姑娘”
她已经受不了了,她快崩溃了,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尖叫,父亲给了她一巴掌,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