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关禾出生后,因为是个女儿,不得裴家重视,那会儿裴汶永在廖允孕期得不到宣泄,已经有了新欢。
廖允的手段都是在十几岁就学会的,哪怕情郎移情别恋,她也有的是法子让他回心转意,于是又有了裴之声。
只可惜,怀上裴之声那年,港城出了场严重的动乱,那是底层人民对世家大族铁骨铮铮的反抗,许多豪门后代都被送去国外或者内地避难。
刚生产完的廖允被遗忘在医院,而她产下的儿子也被卖去了遥远的大漠之中。
从此,廖允得了疯病,杨蕊芝试图救治她,无果,还险些被疯掉的廖允拿水果刀刺伤。
裴汶永知道这事后,便把她赶出了裴家。
廖允疯疯癫癫的,在蜂巢公寓度过了后半生。
裴关禾长大后才从杨蕊芝的日记里得知生母的事,她赶去蜂巢公寓那天,港城下了初雪。
廖允从49楼一跃而下,下坠的姿态像一只翩然的蝴蝶,到最后,脑浆和那白雪落了满地。
过路人在呕吐,辱骂。
裴关禾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一双手颤抖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她和母亲最后一次见面。
……
廖允的住所被裴关禾买了下来,常年有人来打扫,裴之声推门而入,却被一股呛人的胭脂味熏得连连后退。
“阿妈最后那几年,没了嗅觉。”
裴关禾递给他一个口罩,“她钟爱胭脂香水,却闻不到味,所以就把胭脂用火来熏,把香水洒得满地都是。”
裴之声知道廖允是怎么死的,也知道裴关禾在廖允死后的很多年都在接受心理治疗。
他没有戴上口罩,缓缓步入母亲生前之地。
掉漆的墙上贴满了有关裴家事迹的剪报,还有她从裴家全家福上剪下来的裴关禾的照片,她也有一个日记本,每一页都写着一个“恨”
字。
他的手指触上落了层薄灰的相册,那里有母亲年少的照片,明明也曾是明媚的少女,最后却被这惨绝的世道欺压成一堆烂掉的泥肉。
“声仔。”
裴关禾在身后唤他,“之前没想带你来这,所以一直瞒着你。”
“那为什么现在要带我过来?”
“因为家姐希望你能识得前路。”
裴关禾说,“我知你有心中所爱,舍弃亦是件痛事。但羽翼未丰,难护爱人周全,望你知。”
……
昏黄路灯下,裴之声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手背还带着几条伤痕,身形却依然挺拔,“当初是你说,要我识得前路。”
裴关禾贴着浮夸的假睫毛,垂下眼皮,落下大半阴影。
“家姐,如果接下来的路你要继续这样走下去,那我救不了你。”
裴之声捡起地上又脏又皱的西装,“这件衣服是你为我定制的生日礼物,看来你忘了。”
裴关禾彻底按捺不住,蹲着痛哭起来。
裴之声在路边坐下,屈着长腿。
不远处,何言坐在车里,警惕地盯着四周,有他在,明日的头条不会与裴家有关。
这附近住的都是挣扎在港城底层的人,免不了有一些醉酒无赖路过豪车时,莫名其妙的辱骂泄愤。
他们不敢动这车,只敢用最污秽的粤语将这天地人世、祖宗数代问候了个遍。
裴关禾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甫一抬头,假睫毛都黏在脸颊上,被她嫌弃地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