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宋持怀从牵系着过往的噩梦中惊醒,床侧一片冰冷,手脚上的铁链叮当作响,撞得他理智稍稍回神,不至于真的在那段如潮水的往事里溺亡。
自从被抓回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里魏云深再没出现过,但如今两人同住一院,屋外任何行声话响没有刻意遮拦,他每天都能听到魏云深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经常魏云深不在的时候,外头魔卒闲聊也不避他,宋持怀虽身陷囹圄不能外出,对魏云深的事却掌握得事无巨细。
但也没用,只要魏云深铁了心不来见他,宋持怀纵有七窍玲珑心,也无处可以施力。
不能再这样下去,尤其现在宋持怀不知道魏云深对自己到底什么态度,如果他们两人之间还有最后一线没消耗干净的师徒情分,那么拖得越久就越对他不利;宋持怀想要报仇,绝不是要等着凌微自然老死,好不容易现在凌微重创,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想起被指派来照顾自己的那个木讷的魔族,宋持怀只犹豫了一瞬,眼里就变得坚定起来。
他将衣领敞出一个不会显得那么刻意的开口,又把包在右掌上的绷带扯开,露出里面还没愈合的难堪伤疤,做完这一切,宋持怀摇响放在床头的金铃,往外喊:“时度。”
回应他的是一阵细微的开门声,有魔走了进来,站定在宋持怀床边,声调犹如一潭死水:“您有吩咐?”
宋持怀无辜地向他扬起右手:“绷带开了,好像还有点流血,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时度目光审视地落在宋持怀手上,他一句话不说,从宋持怀房里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去而复返,手上拿了新的药和绷带,要给宋持怀重新上药。
这几天换药的事都是由他来做,两人都规规矩矩,从不出格。但今日宋持怀有意引诱,他在时度碰到自己手的时候故意“嘶”
了一声,在对上对方冷漠的视线后,沉默地垂下眼尾,道:“抱歉,有点疼。”
时度依然没有感情,他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只是陈述事实:“上药都疼。”
宋持怀无法反驳,默了默道:“也不全是,听说只要……”
话没说完,那边动作麻利的时度已经重新给他包扎好了伤口,闻言将目光从他手上移开:“什么?”
“……”
宋持怀只能没话找话:“我有点渴了,可以给我倒点水来吗?”
链子的长度只够他在床上活动,除此之外一切事都要靠时度帮忙,好在后者虽然木讷却也听话,虽宋持怀只是一个阶下囚,任何合理的要求都会满足。
他倒了杯水送来,宋持怀接过时却不小心打翻。温热的水瞬时浸满了时度手掌,后者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他皱起眉,正要将手上的水擦干,却被宋持怀白玉一般的手扯过去。
青年跪坐在床榻上,两只手捧住了时度的食指,然后伸出舌头将顺着手指将手上的水渍舔去。
两人一站一坐,宋持怀居于低位,他很清楚,从时度所在的方向,可以看见自己衣领处露出的从锁骨往下的一片雪腻。
眼神却无辜极了:“抱歉。”
善诱
时度似乎没领会宋持怀在做什么,手指骨的麻痒令他微微皱起眉,他抽出手,从胸口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拭,波澜不惊:“我自己来。”
宋持怀一怔,他漂亮而自知,向来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往前许多年通过那些半明半昧的暗示就已经受到过很多便利,像这样直白的勾引应该会进展更快才对,谁曾想竟让他头一次受了挫败。
时度擦干净手,仿佛才看到他大敞的领口,顿了顿道:“您衣服似乎没有穿好,小心着凉。”
宋持怀:……
宋持怀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刻意扯松的领口,隐约感觉到眼前魔跟自己先前所遇到的人完全不同,却还是垂死挣扎:“我手不方便,你能不能帮帮我?”
说罢,他主动将上半身往时度的方向挺去,衣领的敞口因为他的动作现得越大,宋持怀却仿佛没有察觉,依旧做出那副懵懂的作态。
时度看他,随后矮身将宋持怀衣领拢好,衣服的松紧系得正合适,整个过程中,时度眼神没有乱瞟,更没有趁机占便宜,真的就只是帮宋持怀弄好衣服,还解释了一句:“您一会儿就要睡了,衣服不必太紧,会睡不舒服。”
话毕,他直起身,等了会儿后确定宋持怀没话再吩咐,于是转身就要出去。
宋持怀没想到他真这么不解风情,一愣过后叫住他:“等等!”
时度依然乖顺,他转过身,问:“您还有什么事?”
宋持怀心中疑窦扩深,大抵是头一回在“美人计”
这一式上没能得逞,他还有些茫然:“……你就这样出去了?”
时度停了一下,似乎不解:“还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宋持怀有些卡壳,忽然想到什么,捂紧了被子:“我冷。”
时度歪头,他显然也是知道宋持怀身怀寒症这件事的,于是回答:“我去帮你拿被子。”
“不用这么麻烦。”
宋持怀张了张嘴,大概觉得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他看了时度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
时度了然,点过头又要出去:“那您先冷一个晚上,我明天找火炉过来。”
宋持怀:……
宋持怀看着决然离去的背影,直到门合上门框的声音响起,才惊回两分理智。
他这是……被拒绝了?
还是说魔族审美不同,这张脸的吸引力大幅下降,没法让他像之前那样再借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