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喝,你会开手动挡的车吗?不会也没关系,一会儿咱们找个代驾。”
时应手刚碰到酒杯,又被程思敏给夺走了,她“啧”
了一声,将小酒杯内的酒水凑到自己嘴边嘬了一口才放下。
“算了,还是我喝吧。点这么多菜,咱俩吃都吃不完,还要找代驾!你花钱没够是不是?不才说家里破产了嘛。时应,你真得改改你大手大脚的毛病,省着点用吧。没钱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其实我也怪不着你妈。哪个家长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爱孩子就是要给孩子选最好的,朋友,爱人,肯定都要百般挑剔的……”
说到这里,程思敏声音小下去,因为想到自己,很是感慨,豪气万丈,垂着眼帘把小酒杯里的酒全都倒进喉咙里。
时应吃得慢条斯理,又扶着袖口给她满上道:“到你嘴里都成好人了,家长比孩子强什么?”
不就是多吃了几十年饭,有人分明只长岁数,不长智慧,到老那天不过是个披着大人皮的死孩子。他的人生体验是独一份的,怎么会有人比他还懂什么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呢?
“什么人是很好的,合适的,不得我自己说了算吗?”
时应说起“很好的”
时候视线灼热,两只琉璃眼几乎探照灯一样打在程思敏脸上,可这个合适的人只管闷头吃饭,嘴角一歪不屑道:“你们这些学文的,就会挖逻辑陷阱,三寸不烂之舌,人没了舌头还在,我讲不过你,我吃饭行吧。”
老板娘的推销话术不是虚假广告,桂花酿的滋味是不错,整体好入口,微微烧喉中有股温甜的清香,后劲儿馥郁暖胃。
初秋的室外,配合着下酒菜特别解腻。
时应给她倒了几回酒,倒是把程思敏的酒瘾勾上来了。
二两酒下肚,她食欲大开,另点了一盘老醋花生。新的下酒菜上了,咀嚼一颗,再晃一晃酒瓶,竟然一滴不剩,实难过瘾,于是再添上一瓶。
小酒鬼在对面自酌自饮,眼神逐渐松散,一只腿不安分,踩到板凳的横梁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颇有梁山好汉的风骨。
她敞开肚皮吃喝的样子实在天真烂漫,一颗花生米夹不上来都要奋斗半天,时应看了她一会儿,给她手里塞了个勺子让她直接舀着吃,几句话在嘴里斟酌了一阵才组织好从舌下放出来。
结果一点新意都没有,就跟之前他姥姥问他那两句话一模一样。
“程思敏,你这次搬回来还走吗?以后是怎么计划的?”
走是没法走的,因为钱不富裕,计划也是没有的,原因是钱还有剩。
程思敏想了想,搁下酒杯实话实说:“我的计划就是没计划啊。这也是一种计划。”
“你别贫嘴,我认真问你。”
“我也认真回答你呀,那退休要什么计划,不就是混吃等死,活一天算一天。”
小区健身器材那儿每天都坐着一群老头老太太,打牌的,话家常的,织毛衣的,一天一顿饭,从早坐到晚,每个人看起来都无所事事,一身轻松,充满网上贩售的松弛感,程思敏就想这么活。
谁规定人就得必须上班?她的乳腺可不同意。
程思敏接着在餐桌上风卷残云,时应在对面一脸正色,孜孜不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