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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可后来她走出来了,所以,他所给予她的情感价值便所剩无几了。

这个答案令云暮心头一阵激跳,连手都不由地跟着颤抖,可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淡漠无情的人呢?若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因为胡家出事而避走他乡,甚至放弃钢琴?

旁边的经纪人见他面色苍白,小声提醒:“医生说,回国后的一段适应期,你要继续吃药。”

说完,又问一句,“怎么坐立不安的,想起什么了?”

云暮将那个被他自己否定掉的答案从脑海里挥去,嘴角扯出一个懒散的笑,“没什么,愚人多虑而已。”

蓝色

第一次独奏会后,云暮找到了陈苍的联系方式,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那端,熟悉的语调隔着六年的光阴,变得有些陌生。陈苍说,她已经把过去都抛在脑后了,让他和她都向前看。

云暮搁下电话,心里因为期待而生出那一线光又一次被挡住,灰突突的一团,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不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这些年他给陈苍写了好多封信,她一封也没有回过,但人总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尤其对于一个在沼泽中苦苦挣扎,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人来说。

那晚云暮一夜未睡,第二天醒来时还是觉得胸闷心悸,吃了药都无济于事。练琴的时候,他没有办法集中精神,犯了好几个平时不会犯的错误,最后自己跟自己置上了气,用比平时快得多的速度甩下一首《骷髅之舞》,撂上琴盖,走到窗边透气。

经纪人看出他的异常,拿了瓶水走过去递给他,“怎么了,没休息好?”

云暮接过水,盯着下方被太阳照得亮白的马路,慢慢道,“下一场独奏会,推迟吧。”

“那怎么行?已经放票了,海报挂得满大街都是,现在忽然要推迟,我怎么去和剧院交涉?”

“我弹不了,我现在的状态,还达不到平时练习水准的一半。”

云暮看着经纪人心急火燎的模样,平静地解释,“推迟总比搞砸了好,你也不想我刚回国就被推下神坛吧?”

经纪人抹了把汗,“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演?”

云暮抿抿唇,“看状态吧。”

“你简直是”

经纪人头顶一热,血气上涌,可看见云暮眼底两片淡淡的淤青,又怕刺激到他,忍着气把后面的话咽下了,只说自己试一试,去找剧院沟通。

云暮在酒店里躺了一天一夜,睁眼闭眼却都是儿时在京平的种种。

小时候,几个一起学琴的同伴因为一些幼稚的玩笑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他总是安静地站在一边,配合地露出笑容。后来他们发现他一成不变的反应,便问他到底听懂了没有。他说听懂了,但解释起来又总说得不着边际,显然是半点也没有理解笑话的精髓。

后来小伙伴们就特别喜欢给云暮讲笑话,因为他的解释远比笑话本身好笑得多。

有一次,陈苍问:“钢琴和邮箱为什么阴气重?”

大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她便乐呵呵揭晓答案,“因为钢琴住了几个妖,邮箱住了几个魔。”

众人听了皆笑得前仰后合,只有云暮面露尴尬,咬着嘴唇苦笑。陈苍恨铁不成钢地拍他的肩膀,“天才,你去问问瓜瓜,他一准儿能猜出答案。”

后来云暮真的问了胡珈这个问题,哪知他刚说完,淘气的小男孩就脱了鞋跳上沙发,摆出孙悟空手搭凉棚的造t型,唱出一句歌词,“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

想到这儿,云暮冲着黑暗一笑,将满溢出去的记忆拦住。他只敢回忆到此处,因为再往下,便是他不敢触碰的痛处,那处儿表面上虽然已经长住了,但只是一层薄皮儿,轻轻一碰,便会原形毕露,现出底下的烂肉朽骨,触目惊心。

也是出于这一点,这么多年他没去联系过除陈苍之外的故友,也没有去看过胡远航一次,虽然这种行为,为他惹来不少非议。

身旁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打破一室寂静。云暮本不想接,余光却瞥到屏幕上那个他魂牵梦绕的名字,于是一把抓住贴到耳旁。他的呼吸又紧又促,提着一口气,许久才慢慢呼出。

“云暮吗?我是陈苍。”

陈苍约云暮在老房子里见面。

她提前到了一会儿,泡了两杯热茶放到茶几上,自个在沙发一角坐下。

布艺沙发上残留的吕玫身上特有的香水味,陈苍闻着这熟悉的味道,看着对面墙上那只早已不再转动的钟表,思绪不由地飘到到十二年前。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没错,每周日的这个时间她便会准时从家里出发,去胡远航家里回课。出门时她肩膀上总是挎着只沉甸甸的帆布袋子,里面装着的一代代轮换的钢琴书,从哈农到拜尔再到巴赫肖邦

骑车朝东行两条街,就是人民公园的北门,不过陈苍会提前拐进一条小巷避开人流。

她在那条巷中一路畅通地穿行,骑到出口时,便能看到街对面胡远航居住的家属院。

靠近大门处一幢淡黄色六层小楼的顶层,就是胡远航的家,也是他的课室,陈苍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周日午后,一直到十二岁那年,那场由她一手主导的火灾。

一晃数年,那段往事早已被她遗忘,偶尔想起,也在心里掀不起波澜。可她没想到,有一天,它竟然会出其不意地冒出来,以鲜活的姿态,血淋淋地挡在她的眼前,拦住她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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