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殊走过来帮忙,手还没触上她的腰身,辛夏便条件反射似的转过来,口中连连拒绝,“不用不用。”
倪殊扬起眉毛,“你这个人,还真是矛盾。”
辛夏瞥他一眼,压低声线,“你想说咱俩已经这样了,我还故作矜持是不是?”
背后传来“咚”
的一声,辛夏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肖树呆若木鸡似的杵在客厅,脚边的苹果还在不识趣地朝她的方向慢慢滚动。
“掉了,我去洗干净。”
见到两人四只眼睛同时盯着自己,肖树慌里慌张地弯腰去捡苹果,拾起来后,心里忽然又涌上一股掺杂着酸楚的委屈,于是紧锁眉头一咬牙关,从两人中间挤过去,头也不回地走向楼下。
倪殊推推眼镜,“失恋了,你说你平白无故招惹人家小男生干嘛?”
辛夏本来正尴尬着,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倒忽然放松了,一鼓作气把监听器别好,在腰间怕了拍,“长痛不如短痛。”
说完看倪殊一身西装革履装扮得体,笑了一声打趣他,“倪总,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孔雀开屏,散发魅力?”
倪殊意味深长地瞅她,慢腾腾道出二字,“陪人。”
说完转身下楼,走到拐弯处,回头看向辛夏,一语双关道,“注意安全,失恋的人疯起来可是不要命的。”
“我就等着她来找我拼命呢。”
辛夏嘴上强硬着,心里却没来由地一紧。
辛夏等了整整一晚也没有等到邹莹,虽然她早已和梁彦确认,他已经在自己所有的购物软件上填写了她的地址,并且给邹莹留下了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来翻查他的手机。
月上西天的时候,负责保护她安全的曹川和另一个警察都有些扛不住了,斜倚在沙发上打盹,辛夏却心烦意乱,全无睡意,于是从橱柜里抓了瓶啤酒,走到阳台上吹夜风。
今晚的月亮只有半边,澄黄的,周边镶一圈细细的毛边,像断掉的线头。
辛夏抠开瓶盖喝了口啤酒,想借此浇灭心里的烦乱,可是一口带气儿的液体下肚,嗓子里却窜起一阵火辣,给她本就烦乱的心绪又添了把火。
她总觉得事情在朝着自己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虽然每一步她都已经精心计算,尽在掌握,可是又觉得漏掉了一些东西,她说不清楚它是什么,那条漏网的小鱼,正不断地用冰凉的身躯触碰她敏感的神经末梢,在她心里激荡出一丝丝难以捕捉的波纹。
楼下大团昏暗的树影中撞出一个人影,腿长腰细,眉目清明,手里拎着半瓶红酒。辛夏倚在栏杆上一边喝啤酒一边看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古代的浪荡子,站在楼阁上恬不知耻地窥觑面目姣好的黄花大姑娘。
她焦灼的情绪平静了一些,忍不住在心里自嘲:美的事物果然能让人心情变好啊。
倪殊也看到了辛夏,他把额前的乱发朝后捋了一把,摇了摇手里的酒,隔空冲她做出一个碰杯的动作,扯开步子迈进门洞。
辛夏低头自饮,一口啤酒下肚,忽然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身子猛然一凛,冲向客厅。
曹川已经先一步扑到门边,朝猫眼看了一下后,声音沙哑地咕哝一声,“是肖树。”
辛夏本就一直记挂着下午的事,听他这么说,忙走过去拉住门把手,冲曹川道,“曹叔叔,我有话和肖树讲。”
曹川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继子的心思,点了点头重新走回沙发倒头躺下,不出几秒钟就已经鼾声如雷。
辛夏见状给肖树开了门,看见他手里仍倔强地捏着那个苹果,叹了口气,小声道,“在楼道里躲多久了?”
肖树嘴角嵌着一抹被月光染白的笑,眼神却依然明亮,“我可没有躲你,我故意埋伏在楼道里,好提前给你们通风报信。”
辛夏把身后的门关上,一眼不错地看着他,“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你不想谈恋爱,也不想结婚,”
肖树脱口而出,手压住门框,呼吸炽热,“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你如果只是想要找……找个伴儿,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我?”
辛夏感觉后脑壳发麻,不过脑地顺嘴吐露一句,“这……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她的本意是肖树比她小那么多,又是曹川的继子,她不能做老牛吃嫩草兔子啃窝边草的事,可是对面的人好像误会了,语气挫败,“他比我强哪儿了?”
倪殊恰巧在这一刻出现了,站在楼梯拐角处,冲两人抬了抬手,“在说我。”
听不出是问句还是陈述,但辛夏立马答了声“不是”
,转过身去摁门锁密码。
肖树侧头看那个西装革t履的人影,笑一笑,“你别太自作多情了,我们在聊辛夏的事,她说她一辈子都不准备谈恋爱结婚。”
倪殊怔了一下,紧接着用食指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望向肖树,“那你可真不走运。”
屋门打开,灯光从里面扑出来,轻柔地飘落在辛夏的脸上,将上面的尴尬和难堪照得丝丝分明。
“出什么事儿了?”
曹川探出脑袋,看了看肖树,又望向站在楼梯下方的倪殊。
“没什么,孩子犯浑了。”
辛夏如抓住救命稻草,拖住肖树朝屋里走。
肖树不动,皱眉看着倪殊,“你什么意思啊?”
曹川洞若观火,一把把肖树推到屋里,“现在是在工作,再这么意气用事,我以后可不带你了。”
两人终于进了屋,辛夏松了口气,冲走到自己身边的倪殊苦笑,“倪总您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人小鬼大。”
倪殊故意抬高声音,听到里间似乎又起了一丝骚动,笑着转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