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练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县里是有官酒楼,也对外赊酒,可那比“其香居”
更加不好打交道。官酒楼被一个姓冯的衙前扑买三年,他仗着在衙门里认识的人多,对赊酒的酒户盘剥更甚。
见女儿气得脸色通红,韩练知道她心中不快,只好道:“月娘,我们这些小本生意,得罪不起赊酒的大户。放心,爹爹妈妈不会推你入火坑,过两天再看吧。实在不行,我们换一种生意做。”
杜中宵来自乡下,对城里的生意人缺乏认识,并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在他想来,卖酒无非是从酒楼里批发酒来卖,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怎么还弄到跟奴仆一样了。
第5章刁难
生了一会气,几人也想不出办法来。只是韩月娘认准了,坚决不理那个姓吴的,大不了小脚店关门换一种生意做就是了。有自己的店面,总不会饿了肚子。
看看天不早,杜中宵要走,韩月娘道:“今日多谢哥哥,只是可惜了你这一篮羊蹄。”
“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带回去,洗过了重新卤就是。反正这物越是酥烂越好,不怕多卤一次。”
听了这话,韩月娘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这样。羊蹄放在这里,我进去洗过,重新再煮一遍不就好了。一会就能弄好,还不耽误今天卖的。”
杜中宵想想也是,便道:“如此麻烦姐姐了。”
又闲聊几句,杜中宵出了韩家脚店,重又回家拿了羊蹄,到其他店去。
走在秋风萧瑟的路上,杜中宵脑中总是出现刚才韩月娘含羞带怒的影子,挥之不去。
韩月娘今年只有十六岁,比杜中宵小一岁,天生的美人坯子,典型的古典美人。以前杜中宵只是觉得韩月娘很美,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对她认识更深了一层。这小姑娘不只是美,人也真好。
若是前世,杜中宵和韩月娘都正是上高中的年纪,情窦初开的时候。这个年纪,少男少女互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该谈恋爱了。
不知道自己在韩月娘的眼里是个什么样子。想到这里,杜中宵无奈地笑了笑。或许,在韩月娘的眼里,自己只是个为了生计奔波的穷小子吧。担着生活的重担,根本看不清前路。
其实,自己也自小读诗书,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呢。父亲是举人,自小亲自教导,杜中宵诗赋都说得过去。如果是在富裕一点的家庭,他也到了踏上科举之途的时候。不过经了父亲这一次进京赶考,把家底弄得精光,还欠下了外债,一时半会杜家是不会有这个念头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把家业挣得花团锦簇,家里都不会让杜中宵走科举之路了。
钱哪,不管什么时代,先要有钱才行。
想到这里,杜中宵只有苦笑。前世如果问他,穿越回一千年前,有多少发家的方法,他随口就可以说出几十种来。但真正面对了,才知道,万事开头难是多么正确的一句话。不管干什么,先得要有本钱才行啊。就连读书考进士,也得要家里有钱才行。
本钱哪里来?现在这种日子,杜中宵和母亲天天从早忙到黑,才勉强赚出房钱饭钱。每天只有十文八文的剩余,几个月才能攒出一贯钱来,能做什么?
深秋的夜格外寒冷,天上的月亮看起来分外遥远。
杜中宵叹了口气,这苦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他甫到这个世界,这几个月思绪一直混乱得很,很难对未来的生活做一个规划。每天感觉都好像在做梦一样,以前的生活时常出现在眼前。总觉得一不小心,一觉醒来就又重回到从前的世界中了。经常这样想,每次都失望。
从前的世界,现在的世界,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天知道啊。
一片树叶从头顶飘落,落在杜中宵的头上。杜中宵取下落叶,看了看光秃秃的大树,透过大树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随手一扬,那落叶便就随风飘走。
看着落叶越飘越远,杜中宵的眼前又出现了韩月娘含羞带怒的面容。
没有钱,连本本分分地做生意都难以做到。前世哪里敢想,一个酒楼对分销的酒户就可以如此,就像自家的仆人一样。人家的女儿,到自己家里为婢为妾就认为理所应当。这是个什么世界!
看着天上的月亮,杜中宵有些茫然。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世界本就如此。要想改变这个世界,首先要改变自己。
钱,不管将来做什么,都要先赚钱才行。
回到家里,杜中宵没有告诉母亲今天韩家脚店发生的事情。母亲做了一天活计够累了,没必要说这些事情让她担心。自己是个大人了,该挑起外面的担子。
第二天一早,杜中宵早早出门,到谭屠户那里去进羊蹄。
清晨的风分外寒冷,向脸上一扑,杜中宵残存的睡意便就一点都没有了。
临颖县城很小,几家屠户都集中在一起,在城的南边。
杜中宵在路上急匆匆地行走,猛一抬头,却看见韩练从另一条路上过业,肩上挑了一副担子。
在路边等了一会,杜中宵对走来的韩练道:“韩阿爹,清早这是要到哪里去?”
“唉——”
韩练叹了一口气。“家里的酒不多了,我去赊点酒来卖。”
说到这里,韩练有些忧心忡忡。“昨天的事情你也见到了,我总要到‘其香居’去试一试,他们还赊不赊我们家酒。若是不赊,及早到其他几家酒楼看看。日子总是要过下去,没有酒卖怎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