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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地址:广东省a市新华区棉纱大院栋304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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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师范学院两年制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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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自在学校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更新的信息。无论是居住地址,婚姻状态还是工作经历都是空白的。
30岁以前的身份证一般都是10年有效期,到了时间要重新提交身份证照片才可以更换新身份证。而苏望生的一直停留在17岁的照片,意味着她一直都没有在社会上从事重要到需要用到身份证的事件了。
父亲失踪,母亲精神失常,女儿也了无音讯。
这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家庭状态呢?
裴适一开始还对樊惠抱着怀疑的态度,现在苏望生也变成了可疑的人。
亲子之间互相残杀,这决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裴适长在宽松温暖的成长环境里,一开始是不太习惯主动往这个方向思考的。但两三年的工作经验大大改变了她原来的想法。这世间原来可以有那么多自私的父母,也有那么多自私的孩子。如果说孩子的自私还可以从他们的成长环境中找到答案,那么父母的自私就更能体现是什么是“人性本恶”
。
有些恶意来得那么莫名其妙,身为成年人的裴适尚且难以理解,她也很难想象如果小孩子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心理健康的正常人。
周一齐龄上班后,裴适打电话给苏军其中一个姐姐联系好约定上门了解一下苏军的情况。那边的人虽然听起来有些愿意,最后还是答应留在家里等他们上门。
开车的路上,裴适一边向齐龄说了这两天自己调查得到的消息。尸体的身份貌似已经快要揭晓,但背后最亲近的妻子和女儿都拥有了和常人不一样的生活状态,这不得不让两人都迷惑不已。
到达苏军的二姐苏明雪家里时,苏明雪穿着整齐的衣服开着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刚刚坐下,苏明雪就问:“是有什么事吗?我和苏军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络了。”
更了解背景的裴适开口:“是这样的,最近市里拆迁70年代的旧楼房做城区改造。无意间在你弟弟以前居住的那栋楼房里发现了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经过警方的排查,我们筛选出了一个八人名单。现在希望您可以提供您的dn息,我们才可以跟尸骨作比对确认身份。”
苏明雪一开始冷漠的表情变得疑惑,她背身走到沙发前坐下,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和他真的好久没见了,从我妈去世那一年就再也没见过了。”
她身上透露出来的一丝伤感在霎那间就消逝,苏明雪回头问裴适:“需要怎么鉴定呢?”
“麻烦你现场剪一下指甲,我们带走检测就可以了。”
苏明雪走到桌子边,拿起指甲钳就开始剪,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们还想了解一下,这些年你和你弟弟的女儿苏望生有联系吗?”
“没有,我妈是1988年去世的。那一年之后,我和我哥我姐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苏军,那时候我妈病了两年他都没有探望过一次,我妈一死他就回来分家产,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他的女儿跟着这样的爹,过得也不会好吧。”
苏明雪把剪好的指甲装到裴适拿过来的塑料袋子里。
“对比之后我们会再跟你联络的,谢谢合作。”
苏明雪轻轻点了点头,将他们送出了门。齐龄和裴适等电梯时,齐龄忍不住讲:“苏军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啊。”
“从他的妻子和女儿的状态看,他的确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如果那副尸骨真的是他,那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5
对于一个10岁的孩子而言,世界是什么呢?
是她在生活中能接触到的一切,是父母和家,是学校和朋友。
外面的世界其实还很大,如果你到汽车站买一张票,坐两个小时的汽车就能到广州,再继续换乘就能到深圳,你就能看到海边。
但这对一个10岁的孩子是毫无意义的,对于10岁的你而言,脚步能到达的世界才是有意义的世界,而那时承载着你留下最多脚步的家庭的崩塌就是世界的崩塌。
那天之后,你依然继续上学。不久之后就是新年,但新年对你已经变得没有意义了,因为再也没有任何好事值得你期待。
那是1989年,在国企里拿着工资的工人和一夜暴富的倒爷共同撑起了这个社会。由于经济环境变坏,从政府到市民都对私企开始持批判态度。
工人不愿意到私企工作,政府也从政策上打压私企的发展。民工找不到工作无处可去,社会治安也出现了问题。
你的父亲更理直气壮的继续呆在家里,把你的母亲和你当成这个只有十几平方家里的奴隶。
除了上学的时间,你在家里就是和母亲一起做家务。
经过上一次的挨打,你对你的母亲产生了同情。
从前她在你眼里的懦弱此刻好像也变得正常。因为你也切切实实地被打了,当肉体的痛苦和你的精神产生链接的时候,你才真正发现原来反抗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甚至正常的生活,也变得艰难。
自那之后,房间里椅子挪动的声音,在地板上拖沓的脚步声,都会让你惊恐。因为你不知道是谁挪动了椅子,而脚步声又是不是朝你而来。
你会在晚上忽然惊醒,只是因为风吹开了窗户。
你时时刻刻活在你父亲说的,再也不让你上学的威胁里,而那时的你根本不懂他其实没有资格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