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龙城的夜空没有星与月亮,唯有水幕上永不停息的潮流。这时若关上灯就再没有一点光亮了,一切都黑漆漆的,像死了一样。
解安躺在死寂之中,手中举着一根药杵。暗金的小药杵上刻着云与风的纹路,柄部做成一朵半开的莲花。这是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它应当在仪式中被人们隆重地供奉,而不应被握在一个厨子油腻的手里。
解安也觉得自己不该握着这东西,它太有灵性了,在这乌黑的夜里还自主出光来,莲花瓣上反射着他难看的脸。多么丢人现眼的表情啊,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可压抑感止不住地从心中涌出来,把本就没多少的尊严击垮了。他无意中放松了握力。药杵掉落砸向他的额头。很疼。他张大嘴巴想要大喊大叫,但没有出声,沉默地呐喊着。
然后过了数秒钟,似是觉到自己的愚蠢了,解安重新握紧药杵,披上衣物出门。总部大楼里永远亮着灯光,他犹犹豫豫地走向宿舍楼,在路过休息室时停步。
杀手站在门口,静静瞧着他。
“聊聊?”
楚衡空问。
“好啊。”
解安说,“聊聊。”
桌上放着瓶没喝完的酒,楚衡空上次买的劣酒。原本还有一半,现在只剩三成,姬怀素窝在沙里闷闷地喝着。解安一时间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两人关系已好到会在深夜一起喝酒。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事情的真相,他们也像自己一样睡不着觉,于是不约而同地想出来找人聊聊。
楚衡空给解安也倒了一杯:“说说情况?”
说话时他望着姬怀素,金姑娘把酒喝干,低声道:“其实你也猜得出来。洄龙城曾经历过大战,老爹因此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们致力于维护城内秩序,就是想让洄龙大人的力量恢复,期望能把老爹治好……但现在看来时间不够了。”
楚衡空点点头,问道:“姬先生死了会生什么?”
姬怀素一时感到愤怒,她没想到对方的问题如此冷酷。解安赶在矛盾激前开口:“洄龙城会完蛋。”
“为什么?”
“引战乱的敌人没有离去,它们还在等待时机。你至今为止见过很多恶魔了,但城外还有比恶魔更可怕的东西……”
解安轻声说,“当姬先生死后它们就再也没有顾虑了,它们会让城市变为炼狱。”
“我们还有洄龙。”
“不够。”
于是大家都不再说话了,空气像死了一样。但楚衡空还是平时的样子,没太多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那我们要想个办法救姬先生。”
楚衡空说。他说的那么自然,好像自己能做到一样。“你们不会只靠洄龙,解安你肯定也有办法。我听到悠游让你去做药。”
“是啊,我能做药,”
解安低叹,“可我做不出好药来。”
他将莲花药杵轻轻放在桌上,向前一推。楚衡空注意到对方的眼中藏着一丝希冀,他拿出银眼大书,将药杵放在书页上。银色的字迹飞生成,这次的鉴定文让他为之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