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自小便泡在酒桶里长大,自然也听过古法酿酒的小技巧。她从一旁的货架上取出一包生石灰,解开后小心地撮了一点,均匀地撒在酒桶里。
酒酸味重,碱可以中和一二,只是此时还没有食用碱,生石灰性碱可以替代食用碱的作用,这样做出来的米酒不但纯净许多,而且更适合长久保存,口感更加清香。
接下来就等着它再发酵一天就可以了,桑榆重新将酒桶封好。
她对自己酿的酒还是有信心的,等到酒肆开门,她们两姐妹的生计便可以缓和一二,公家饭还没有着落,她可不想连饭都吃不上。
长安的美食还是值得期待的!
接下来的几天,桑榆忙着安排自己前院酒肆的事情,打扫院子,定制酒望,桑榆带着桑蓁忙的团团转,好在这个房子原本就是用作开吃食铺的,大部分布局还是可以用,像柜台,柜架等都原样不变,打扫干净就行了。
她在周老丈那里买的桌椅胡凳已经送过来了,周老丈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小儿子周二郎,也就是当时门口摆摊的少年。
他推着满满一大牛车来送货,见她们两个是十几岁的小娘子,便好心将东西搬到店里摆放好。
桑榆自然感激不尽,别的倒罢了,但是那个实木长桌桑榆是万万挪不动的。
周二郎按照桑榆的要求,将长桌推到大堂一侧靠近窗户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新上的油漆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落在那些烧焦的黑纹上竟然似是有流光划过。
看起来新奇又怪异。
“桑小娘子,这桌子有点奇怪。”
周二郎绕着长桌看了好几遍,每个位置好像都不一样。
“哪里奇怪了?”
桑榆好笑地问。
周二郎摸了摸脑袋,脸露迷惑,“就是很不正常的感觉。”
这话一出他便有些后悔,桑小娘子这么喜爱这张桌子,他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骂人的嫌疑,忙补充道:“我不是说它不好,它很好,也不是,我是说这个桌子放在这里挺好看的。”
桑榆“扑哧”
一下便笑了,傻孩子,这是残缺美啊,古人爱美,东西一旦出现损耗便觉得不好了,殊不知在现代,这种故意做旧,做残的东西很是受欢迎的。
只是他们现在还表达不出这种感觉。
周二郎看见桑榆笑容满面,似是桃花盛开,明艳动人,又想到素日里伙伴一起说的浑话,十几岁的少年耳朵悄悄地红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还有几个胡凳在车上,我这就去给你搬进来。”
: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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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逃也似的出了门。
不一会儿,他双手各提两张胡凳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看东西的桑蓁和张大郎一家。
“桑小娘子,不请自来,真是叨扰了。”
张大郎虽一脸颓然,但礼仪周全地和她打招呼。
张大郎之妻周氏提着几包点心,还未放下便听见张二郎叽叽喳喳地和桑榆道谢:“桑姐姐,多亏了你我兄长才能洗清冤屈。”
周二郎放好胡凳,见桑榆有客至,便要告辞,桑榆就让桑蓁拿着钱袋子去和他结尾款,又招呼张大郎一家就近坐下。
张二郎孩子气十足,打完招呼之后就和桑蓁送人出门去了。
张大郎七岁启蒙,身上带着文士独有的书生意气,虽然这段时间被折腾的不轻,倒也端起礼仪,对面前的不同寻常的长桌也只是略微差异片刻,便坐下了。
反倒是周氏拘束很多。
桑榆给两人倒了碗水,对他们的来意也猜出了一点。
果不其然,刚坐下,张大郎便说明来意,直言此番是来感谢桑榆的援手之恩。
“桑小娘子,大恩不言谢,若不是你,某怕是要遭难了。”
张大郎说着起身,对着桑榆弯腰长拜。
桑榆连忙侧身还礼。
顺道问了问情况。
原来,这件事还真的是沈四郎做的,张大郎,仇二郎,沈四郎和已经死去的柳大郎是同窗好友,柳大郎出身江南庶族,家里虽然没什么银钱,但他自小读书聪慧,学业优异,家里便难免有些溺爱,是个不知道分寸,说话正直爽快之人,平日里与好友交谈无不是有什么说什么,一来二去便无意中中伤他人,只是大家都知道他嘴快心直,不计较罢了。
沈四郎虽是家境优渥,但是他自小身体不好,学业一般,偶尔读书用功太过,还会伤及身体,奈何他祖父对他寄予厚望,平日甚是苛刻。
沈四郎便练就了两幅面孔,平时乖巧温顺,可亲有爱,但是私下却心思慎密,小气记仇。
柳大郎时常取笑他体弱多病,读书无用,就算考上了也不一定能被任用,还不如早寻出路。
本朝科举选仕,普通的读书人无不是层层选拔考试来争取当官入仕,除了学业之外,仕人的身形样貌,五官举止都在考教范围之内。
沈四郎脸色苍白无力,一看就是病秧子一样的人,这样也确实在仕途上有些艰难。
两两相撞之下,沈四郎不免心生嫉恨,总想着要报复一番。
前几日,他家小厮偷吃柿饼被他发现,他想到了在杂书上看过柿饼与酒共食会让人头晕呕吐,体虚无力,他便起了害人的心思。
张大郎说起这事无不感慨,他也是自小读书的,自知没有什么读书考试的天分,早些年便离开学院,找了个账房先生的活计,他也曾羡慕柳大郎等人能继续在书院上学,却不想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沈四也不是想要致柳大郎于死地,只是他没想到柳大郎肥胖是假,体弱是真,他曾让家里小厮试过柿饼与酒共用,那小厮也只是呕吐几次罢了。”
张大郎唏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