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妈妈,娃娃们都在东安呢,等过了周岁身子长结实了再带回来给你看看。”
明霄嘴角含笑,“双福他们都在船上忙活呢,可能一会儿就过来看望你,这位是我的朋友衡锦衡先生。”
明霄亲昵地拉着妇人的胳膊,转头看着衡锦介绍:“这位梁妈妈是我的奶娘,姆妈去世后就一直照顾我。”
衡锦沉默地向妇人点头致意,心里却有种错觉,——这位妇人虽荆钗布裙很朴素,态度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竟有诰命夫人的风范。
“即是鸾哥儿的朋友,那便是贵客,今儿店里有些鲜货,我去交代他们仔细烹制,你们宽坐片刻。”
妇人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道:“我去年酿了极好的茉莉烧,专门预备你省亲时喝的,这就去拿来。”
“劳烦梁妈妈了。”
明霄暖声谢道,连衡锦都尊敬地再次对她点头称谢。妇人转身走入后堂,心里微颤:——这位衡先生相貌奇伟傲然,令人望而生畏,绝非凡人。
“你比我运气好,亲娘去了,还有奶娘照顾。”
衡锦颇有感触地低语,“我像野草,自生自灭。”
——所以,渴望阳光!野性蓬勃的生命顽强地根植于巨岩罅隙,拼命向阳光伸展。
明霄一怔,抬眸望向衡锦,眼中并无唏嘘,“衡先生,生命就像一场云游,有时苦难也是一种收获。”
衡锦浓眉上扬,仔细想想,咧嘴笑了,晶亮的琥珀色瞳仁里似有宝光流转,“我的生命是场梦游……活到未来忘了过往……呵呵……”
听到衡锦自嘲,明霄也挑眉笑了,“那真好,很多人想丢掉身上的陈年包袱都丢不掉,七八十年的古老往事都压在心头,活得沉重不堪。”
明霄说着心里一动,怎么好像在说父王和卫无殇?他们那个年纪的人已经被历史压垮了,再也直不起腰来。
衡锦洒然点头:“萧公子,和你交谈很愉快,你对人对事有特别的心得,并不拘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拘泥于过往并无益处,我们活在现在,活在将来,不是活在过去。”
明霄认真地说着,神情异常温和。
“萧公子字字珠玑,承教了。”
衡锦只觉心中慢慢推开一扇窗,清风金阳在窗外跳荡。他转而言他道:“你似乎对沿江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
衡锦低头找天宝,见他东转西转玩得很开心,“小宝儿,过来坐。”
衡锦拉开一个竹凳拍拍。
天宝摇摇头,笑嘻嘻地重新回到明霄身前,倚在他的腿边,仰头着迷地望着他,这孩子从心底里依恋明霄。明霄疼爱地揉揉他的胖头,“我是临州人,自然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作为南楚王太子,明霄统领江务海防,以前经常在夏江沿岸往返奔波。
衡锦暗自点头,想到离别在即,终于决定直言相告,他抬头坦然地看着明霄,“萧公子,你必定出身南楚名门,而我曾是卫恒的锦卫,咱们身处不同的阵营,是敌非友。”
明霄心底巨震,这还是衡锦第一次向他坦承自己的身份,明霄虽然对此早有猜测,此时听到这话仍觉惊讶,明霄不动声色地迎视着衡锦锐利的视线,淡然开口道:“先生是这么认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