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是在阳台那抽烟。”
路遇一手搭在桌面,食指轻轻扣了下桌面,这小小的动作过程却在发抖。他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深思熟虑,下了无数次决定,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心脏跳得紧,他不知道坐在面前的人能不能听清。
“徐振。”
路遇叫了一声,蜷起那根食指,节骨处用力到发白,阳台处有风吹的声音溜进来,他抿抿唇继续:“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
他说这话的时候,耳根逐渐爬上薄粉,淡淡一层像颜料是被稀释后形成的荷苞色。
徐振靠着椅子好整以暇看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如果我说……”
路遇觉得心口要炸开了,因为过于激动呼吸紧绷不畅,在徐振几乎要不耐烦时候慢吞吞补完:“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我们可以换一种关系吗?”
他语气很轻却情绪极重,尾音发颤,说完这句话他始终没敢去看徐振。
他听到筷子落在桌面上的一声,随后椅子被向后拖了一下,高大的影子投落下来,路遇迟钝抬起头。
路遇在这三个月里想象了无数次这个场景,也许徐振会拒绝他,或者又是说些什么老套规避的话,这天天气或许是极好,又或者是极差,无论怎样都会因为他的情绪达到一个极端。
然而没有,徐振起身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去茶几旁,弯下腰拉开抽屉,里面放着烟和打火机,取走这两样东西徐振就拎起西服出门,临走前丢下一句:“你先吃。”
短短一个小时路面已经彻底干了,老公寓外有一个小型健身公园,小得只够那种深蓝色镶在泥土里器具的场地,更别说在公园晨跑,这也只够路口的一个小弯。
上午八点几乎没人,锻炼的大爷大妈要到下午三四点才缓缓出没。
徐振擦掉按摩椅上的水坐上去,点了根烟,一条腿垂着脚尖压着地面。
香烟灼烧里面的尼古丁深入肺里,徐振重重吐了口气脑子还处于混沌中。
路遇说什么?
喜欢他?是不是漏字了,是喜欢和他上床吧?
徐振弹了弹烟头的灰,灰烬落在湿哒哒的泥土上,空气里混着水汽混草香。
抽了两根他觉得没意思,这阵子被照顾养娇气了,没吃早餐这会胃里闹腾得难受,他披上外套在路上闲逛了会试图缓解一下路遇带来的冲击。
倘若路遇是真的喜欢他,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两年前?路遇说两年前就在看他。徐振心里并没多高兴,只觉得头疼,他想要的一直是两人心里毫无牵挂,在见不得人的角落纯粹发泄生理性的欲望,他也不要路遇喜欢他,那种蒙昧原始的状态,根本就不需要高尚的爱和清醒的理智,一切的旁枝乱叶都是狗尾续貂,都是附庸风雅,都是虚伪的外表。
他用不着路遇那泛滥的情感落在身上。
可不激动也是假的,他回想起来之前那点点滴滴,他想到每次在性爱结束之后朦胧中的悉心照料,每一次醒来路遇贴在他身边的问候,生病时侯的关心,他也没法做到不为之所动。而他们的关系造就了辛辣的矛盾,一种糜烂叫人发吐的关系里怎么会有如此纯粹的感情?
那是众人掩鼻而去、不忍直视的难堪,怎么能掺杂进来别的珍贵的玩意?在这种事情里投放感情,可谓暴殄天物。
如果他们是纯打炮,这就谁也不亏欠谁的,可现在不是,路遇是对他有傻屌的感情,路遇在这里是有蠢到极致的付出的,早就变质了。
徐振明白自己在感情里的迟钝,从没想到会迟钝到这种地步,但凡他多怀疑一点,他们都走不到这个地步。
徐振回来路遇还坐在桌前,桌上的早餐早已没有心情去关照。他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偏问路遇:“什么时候的事情?”
过了两秒,路遇才回答:“我们第一次谈合作那会,那会就喜欢上了。”
那会的场景除了路遇坐在沙发上喝得满脸涨红的样子,徐振已经记不清了,他靠着沙发觉得烦又想抽烟,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问:“你告诉我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你觉得可能吗?”
徐振拧着眉问,“你觉得床伴可能在一起谈恋爱吗?你能想象那种场景吗?哪怕你以后出去,你朋友也会问一句你们在一起的,你怎么开口?”
“没必要说真话不是么。”
路遇说,“你不能试图喜欢我一点吗?就当给我个机会。”
“这根本就不可能。”
徐振干脆道,“路遇我和你说明白,我甚至可能都不是喜欢男的,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
“你喜欢的。”
路遇抬眼看他,唇色泛白,不断重复:“你喜欢的,你每次和我发生关系时候,你都很享受,你喜欢的,你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和我上床呢?怎么会想亲我呢?”
徐振面色始终冷漠,路遇说到最后反倒像是在催眠自己。
说真的,徐振不清楚,他没有确切喜欢过某个人。
他看路遇说:“你还是走吧,这次就断个干净,你如果有不满,也可以告诉我,我尽量弥补你。”
“这怎么弥补?”
路遇这会情绪开始有些不稳定,不知是被模棱两可拒绝的悲愤还是因为自己太直白的感情而感到紧张,他拉开椅子直直起身,合下眼在沙发前、在徐振面前蹲下,他抬起头几乎总是祈求的眼神看徐振:“徐振,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你就给我个机会,我已经快疯了,我和你接触过之后我没法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你就让我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一下行不行,我求你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