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让你执先,如何?”
华益自拾了那罐羊脂玉白子,拈一粒在指间赏玩。不待南衡推辞,他先道:“无他,只因本宫喜爱白色,既是由性情使然,不谈谋略,南音不会执意让本宫割爱吧?”
南衡遂不便再推辞,撮几枚墨玉棋子拢在手间,略一思量,信手将一字点落在棋坪正中的“天元”
上。
“哦?”
华益浅笑,温润的指腹将清润的玉子摩挲得泠泠轻响:“南音的棋路,倒很独辟蹊径啊。”
南衡已付之一笑:“殿下都说,是性情使然,何必存那么多经营计较?殿下将先手予音,音选择占天元草腹,又将先机尽失。如此推诿,草草开局,往后输赢成败便各凭本事,总不必再兴叹什么‘天意使然’,岂不妙哉?”
“甚妙!甚妙!”
华益欣喜,落子于黑子近旁,二子攀咬,于方寸坪格间厮杀围剿,难解难分。
“南音所怀,远超棋道,往后不得常与南音切磋棋艺,本宫在这桐露书院甚是寂寞啊!”
南衡默然观棋落子,经纬间黑白各自成势,此局不历宿夜杀至天亮,难分胜负。
更让他觉得纠缠难解的是眼前的人,故人的兴致,是定要将他绊在此间分出个高下,否则不肯善罢甘休啊。
也是,他和华益,明争暗斗又同乘孤舟,在无数个本该刀剑相向的时候,同席把盏。如今,是该分出个胜负了。
他捻子凝神细观棋局,他的棋技,承自父亲南钰,而太子当然不会得萧王倾囊相授。
只这一点,家学渊源,皇权如空中浮塔,远不及世家累世经营。皇权集中的营私,也远比世家渴慕权力所付出的隐忍,薄弱的多。
他在华益的棋路里,看出一点致命的破绽,那便是怀柔。
当断不断,妄图以仁心俘化愚枉大众,可笑可悯。
奈何白子势成连绵,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轻易拔除。南衡纵观全盘,忽生奇思,既然古来君王泽被天下,仁念至上,不愿生刀兵之祸、见血光之灾,那铲除这些棋子,也无须他一一动手了。
沉思后,他指尖墨玉黑子点落,举重若轻,却令局面陡然一转。
原本居天枢正位的白子受此子牵制,被迫退守,局面空门大开。
黑子顿时首尾夹击,成逼宫之势,迫得白子悉数让出天枢、天权。
王虞联姻之局,破之亦然。
不必动王、虞之中的任何一方,只要寻求第三方以为挟制,王虞联姻自然不攻而破。
兵不血刃,正如这盘棋,再弈下去,黑子只有长驱直入、入主紫微,一统天下了。
这个牵制王氏和虞氏两大外戚的第三人,正是太子。
华益身处皇室,又非绝对的掌权人,所以这步棋落子,自然是要将他推到进退两难之地、内外交困之所,只需请陛下为太子赐婚王氏女即可。
而他笃信,陛下是一定会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