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警觉事情不对,赶急忙慌地联系了言克礼,和他汇报了此事。言克礼只得放下手中的餐盒,驱车前往地下城。
“今天是到b区轮值,但出勤时少了四个人,现在是每个地方都找过了,广播也播过好几遍,确定人已经失联。另外,我让各个区的负责人都报了一遍人数,发现各区都存在失联人员,五个区统共有十六人失踪。”
因时间紧急,事发突然,言克礼还未来得及过一遍失踪名单,唐周就跟在身后和他一一汇报详情。
在接到通讯时,言克礼脑海里闪过的是昨晚惊醒他的那一道声响,他不确定那会自己是否幻听亦或是梦中景象,然而此刻他却执着地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因此他选择先越过前面四区,率先来e区查看失踪人口的房间。
之前唐周吩咐士兵来找人,他们只是确认了宿舍无人之后就走了,对其余东西并没有做过多检查。言克礼这会进了门,猎鹰般的利眸扫过卫生间和厨房后,便将目光锁定到了床上。
其实只需要掀开上面凌乱的被子,稍微用心就能发现,床单上残留着几滴不太正常的红点子,不用言克礼指出,唐周就已经先一步跳了出来,他摸了摸其中一个小红点,又弯下腰去细看,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有了几分肯定后才说:“血?”
言克礼倒没有他那么多的小动作,只消摸上几把,稍微用力在床单上攥上一下,再收回来闻闻指尖,大概就判断得出是什么味道了。
虽然已经快消散的差不多,但对于常年和血腥味打交道的他们而言,分辨这么些微的腐腥味几乎不用费什么功夫。
“人不会凭空消失,去查一下监控,看看昨晚有没有什么东西在楼道进出。另外,去查查城区下水道,各通风口有没有损坏和爬行过的痕迹。”
末了,又问唐周:“人不见了,床上却只有丁点痕迹,肉渣和骨头都不剩,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异种,你觉得会是什么?”
唐周冷不提防地被提问,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好一会儿,才终于在犄角旮旯的海马体里找到一些关于此事到蛛丝马迹,小心猜测:“会不会和野外发现的那只蛇有关?”
“是了,蛇吃人不吐骨头,嘴一张,什么都没了,要是趁着人在睡觉时行动就更惨了,连什么时候被吃掉都不知道。”
唐周自言自语地说起来,一想到三更半夜在睡梦中,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蛇爬上床,张开那口血淋淋的嘴巴把人吞掉,身上就止不住地冒出了一层鸡皮。
言克礼没有反驳,只沉着脸,像是在思考什么:“一只蛇可吃不了这么多人。”
唐周心领神会:“我立马吩咐下去。”
出了这档子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又被风吹浪打,行驶在海面上的船只开始晃荡起来。军队一天抓不到作恶的凶手,公民就多一天的惶恐不安。晚上不敢入睡,害怕哪天自己的名字就出现在第二天的失踪人口名单上。
一连几天都看不着“蛇影”
,军队也只能空焦急,为了安抚公民情绪,除了增强城区外围巡防外,言克礼又安排了各区各栋值夜人员。即便是子夜,公民也能听到楼道外士兵巡查的脚步声。
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给足公民的安全感。干脆有人装起病来,花钱跑到医院去睡觉,就为了图个安稳,毕竟医院人多,又是在主城里,安全级别系数无疑是最高的,假如真的发生了危险,他们也不必担心,因为军队宿舍就在旁边,没有哪个地方会比这里出警更快了。
于是乎,大家都开始效仿起这种做法,下了工纷纷往医院跑去。但医院也不是什么病人都允许他住院,碰了壁的人也不灰心,自己从家里拎来一床铺盖,随意找个地就躺下。楼道也好,门口也罢,总之人越多的地方就越安全。
士兵们过来好言相劝也不起一丝作用,反而还会被骂上一句冷血,明明他们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是来这边借个地寻求庇护,为什么要遭到联盟的驱赶,难道你的作用不就是保护我们吗?一定要等到我们死在宿舍里才来做亡羊补牢的事吗?
五天过去,公民对联盟发出抗议,表明再找不出罪魁祸首就要罢工停产。
首领提议推出替罪羔羊稳定民众情绪,没有凶手就制造凶手,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可惜下面无人应答。
言克礼站在总部大楼的窗前,低头望着底下不远处那团正在发出噪音的黑影,眼底似一口枯井,没有波澜,毫无情绪。手里烟燃到了尽头,他转身熄灭火星,随手丢进了烟灰缸。小小的四方玻璃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无数个烟头,有的甚至被挤掉到了桌面。不过没关系,很快它们就会被主人倒进垃圾桶,被转运到垃圾站,最后消失在某个不起眼的土壤里。
就像万千普通人一样,被批次生产出来,等待自身价值被榨干,然后又被丢到哪个不起眼的角落自生自灭。
某种意义上,大家最终的归宿都是被燃尽的烟头,逃不开被抛弃,逃不过湮灭。
踏出大楼的那一刻,言克礼抬头看了看天,有些阴沉,但对于正处高温季节的人们来说,这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片刻,小车从主干道疾驰而过,灰尘顺着大开的喉道爬进了肺里,医院门口呛声一片。
士兵发来急讯,城区外围又出现了巨蟒爬行过的痕迹,言克礼需要出城处理一趟。
当晚十点,时隔六年的雨终于开恩般降落在这片干涸的大地上,渴望了许久的人们,此时却在医院门口卷着铺盖骂骂咧咧,痛斥老天爷不长眼,痛骂天地不仁,非得赶在睡觉的点来下这一场不必要的雨,平白给他们增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