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正色道:“弓郎君当知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周世悯身后之人尚未查清,焉知不会再生波澜,藏身我府中亦非长久之计,离开长安才可永绝后患。”
弓之慎略作思量,抿唇不语,却是一揖到底。
青罗心知他已明白,不再赘言,只道:“钱财于本宫而言只是身外之物,弓郎君若有心,大可好生精进学问,日后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弓之慎离开当日,青罗亲自送他至城外。
凉亭中另有好些辞别长安的士子,认出青罗,纷纷退后行礼,神色间略有戒备。
青罗目光扫过落魄失意的众人,温和道:“朝廷如今只是停了常科,不定几时又恢复了,再者除常科外,尚有制科,诸位莫忘读书修身,时时准备着才好。”
众士子面面相觑,轻易不敢作声。
“多谢公主。”
一人起了头,才陆续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来,与青罗说话。
青罗很快发觉,士子们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内中颇有些见识广博,言语有趣的,讲起各地风物,一言半辞便能引人入胜。
前世她先入为主,以为新科进士多是爱吟风弄月的酸儒,如今想想,何等浅薄。
弓之慎一旁听着,不时看眼青罗。
时近巳初,离别在即。
弓之慎拱手拜道:“公主的话,某定当谨记于心。”
青罗笑道:“弓郎君一路保重,来日长安再见。”
东去长安路漫漫,弓之慎回过身去,望着前路,眸中涌起泪意,旋即被他硬生生逼退。
春杏看着他那辆马车越行越远,忍不住问:“弓士子此番若点了状元,公主可会招他做驸马?”
青罗无奈地笑笑,当初招谢治尘为驸马,也并非因他是状元。她大抵便是浅薄之人,前世对他一眼倾心,不过因他容貌俊美。
周世悯的死,大理寺那头有了进展。
他死前手中紧握着一只香囊,内有道家符箓,经辨认,系属天师府。
因无旁证,大理寺验尸后一直未声张,只暗中查访事发当晚周世悯见过什么人。
几经周折,终于发现端倪,当晚的确有人去过周世悯落脚的客店,此人是张司窈的弟子。
那弟子揽下一切罪责,承认与周世悯因琐事争执,将其杀害,对周世悯所行之事却一概不知,押解回大理寺的途中,亦服毒身亡。
张司窈得知此事后自是大为震惊,推说全不知情。自此,他座下孽徒除了韩庇,又多了一人。
皇帝却因不胜其烦,下令此案到此为止,不再继续查下去。
他以疏忽职守、用人不察,以致试题被窃为由,将温侍郎贬出长安,为下州司马,余者尽皆释放,有官职者罢免。
钟离文没有猜错,周世悯背后之人是张司窈。
皇帝对此当是了如指掌,又有去岁“张当窃国”
的谶语在先,以他多疑的性子,多半不会对张司窈网开一面,为何还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