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慈大师叹息道:“你既然已经明白这些道理,为什么还要掺和进去?我一直不肯收你为徒,就是为了避免今日之局。你还小,等过个几年,无人记得寺里的这些往事,你就可以一身轻的走你的青云路,施展你的抱负理想,难道不好吗?”
莫磐道:“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会被忘记。我们相处了七年,而不是七个月、七天、七个时辰,说不得京里的那些人都知道我了呢。”
惠慈大师合眼道:“这可是要命的事。”
莫磐气道:“救命之恩当以命还!若无师父当年伸手相救,这世间早已没有莫氏母子四人,师父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我说什么‘要命的事’了。”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况且这七年,师父你是如何教我爱我护我的,就凭这些我也不会弃您于不顾的。”
惠慈大师笑道:“你怎不知这些都是我虚情假意骗你的?为的就是今日你心甘情愿的帮我渡过死劫?”
莫磐深吸一口气,确定道:“师父你终于承认你进京就是有去无回了!”
惠慈大师无奈了:“你都在说些什么有的无的?你看我是自投罗网的傻子吗?都说了是虚情假意…”
莫磐翻了个大白眼,示意他师父是在说瞎话,还怼他道:“那你多来点这些‘虚情假意’,徒儿照单全收。”
惠慈大师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得道:“跟你说也没什么。不过都是些意难平的陈年往事,需要入京去做些了结罢了。”
莫磐做出洗耳恭听状,表示自己在听。
惠慈大师道:“这还要从当年的太祖和太祖皇后说起。当年战乱频发,有一次太祖和太祖皇后走散了,等再找回来的时候,皇后已经身怀六甲,以月份算,也有可能是太祖的孩子,也有可能不是,就连皇后自己都说不清楚这孩子父亲到底是谁的。太祖愧疚不已,直言‘吾妻生的就是孤的孩子’。当时太祖麾下知情者无不言太祖乃是重情信义之人,他后来也是这么做的。这个孩子出生后不久,太祖诸事皆顺,很快就问鼎天下,建立大周朝。有一次太祖指着那个孩子,也就是我的父王,对文武百官诸臣子道‘此乃吾之福星矣’。这话被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听到,认为这是太、祖要立太子的信号,于是就以‘父不详’的名义逼迫父王退出皇位继承之列。”
“其实,他不知道,当时太、祖已经拟定立太子圣旨,人选就是先帝。可是先帝的做法恶了太、祖,虽然最终仍是先帝继位大宝,但他一直记恨当年之事,没几年我父王就被磋磨死了,他自己也讨着什么好处,更是早早的留下当今一命呜呼了。”
说到这里,惠慈大师畅快一笑:“要说当今,他的年纪并不比我大多少。他当年继位的时候我们还是哥俩好的好兄弟呢,也不知道他听了谁的话,认为先帝是被我害死的,就慢慢与我生了嫌隙,我也没有与他纠缠,直接到了大龙寺里剃度出家,并言明此生不再留下子嗣,让上一辈的恩怨在我身上终结,这才打消他的疑虑。可能是出于愧疚,也是为了补偿,先太子出生后,就言明太子要拜我为师,为我养老送终…”
说道‘养老送终’这四个字的时候,惠慈大师意有所指的睨了莫磐一眼,莫磐回以傻笑一枚。
“总之,我与先太子情分非常,也不知什么时候又触动了当今的哪根筋,他居然说出‘太子亲汝更甚’这样猜忌的话来,我一气之下就离了京都,到了扬州投奔师兄,结果在山下遇到了你。”
莫磐道:“然后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一句吃醋的气话,不至于几年之后还要至师父于死地吧?”
惠慈大师叹息道:“当然不只这些。原本我离京出走,已经缓和了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后来我还不是将佛纸送回京吗?他还大方的给了赏赐,谁知,没几个月,太子竟然毒杀当今,而毒药,居然是我提供的…”
莫磐惊声道:“什么?”
惠慈大师道:“你也觉着不可置信吧?可是多方查证的结果,都认定那毒药就是先帝的死因之一,如今,太子又要用它来杀死当今,两任皇帝都涉及同一种毒药,而这种毒药还都与我有关,你说当今会怎么做?”
莫磐无语道:“那不是没死吗?”
惠慈大师叹道:“那是因为有人做了替死鬼。”
莫磐:“谁?”
惠慈大师道:“荣国公贾代善!”
莫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毛骨悚然。
惠慈大师继续道:“原先只是禁足栖灵寺,这档口,先太子又言要听我讲经,你说,我能怎么办?”
莫磐不语,这种事,怎么看都是死局一个。都说人心难测,多疑的皇帝要是存心找你麻烦,给你按个莫须有的罪名都是轻的,要是暴戾点的,直接把你拉出去砍了都不会有旁人置喙。
“那,师父,那毒药,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莫磐迟疑道。
惠慈大师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说道:“我怎么知道?我说无关也没人信呢。”
莫磐憋着一口气,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回答,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惠慈大师问他:“害怕了?”
莫磐道:“没影子的事,我怕什么?”
惠慈大师赞道:“好胆气!”
莫磐又问:“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惠慈大师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你进京后,要是有机会就多去看我一些,等新皇继位就好了。”
莫磐皱眉:“就这些?”
惠慈大师道:“还能怎么样?我都被逼出家绝嗣了,他们还能拿我怎么样?顶多把我囚禁在大龙寺里,不让我见人。但我算到我的转机在新皇身上,至于新皇是谁,谁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