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琼眼睛睁的圆圆的,牢牢的盯住牢门外的人,止不住颤抖的身子和颤抖的语音,无不显示了他此时的惊骇。
马琼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莫磐回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说罢还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桌上未收拾的酒菜。
马琼身子一个剧烈的哆嗦,涌上心头的是: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剧烈的恐惧让他的肠胃一阵痉挛,再加上之前的酒肉刺激和胸腹内伤,让他伏在地上不住的呕吐起来。
莫磐厌恶的躲开传来的酸腐臭味,拿出银两,去请衙役来给他收拾干净。
清空肠胃里的东西后,马琼脸色青白的缓了过来,莫磐一边看着衙役收拾残局,一边随口道:“你也真敢吃,就不怕是断头饭?你要是一命呜呼了,这事儿可就真‘干净’了。”
莫磐说的随意,听在马琼耳朵里不啻于晴天霹雳:不错,他马琼要是现在死在了牢房里,不正是合了那人的心意?他怎么就这么大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怀疑自己或许吃了毒药的马琼又趴在地上一阵干呕,除了一滩黄水,什么也没呕出来。
莫磐摇摇头,春分又给为马琼收拾残局的衙役一把钱,请他收拾完后,再端一碗清水来,给马琼压一压,不然,他家大爷还要怎么问话呢?
衙役端来清水,撒上香料除味之后,莫磐仍旧站在牢房外面,马琼却已经安静且清醒过来了。
被浓郁的香料一激,他的脑子似乎也灵活的转动起来了。
他将事情的始末重新理了一遍,发现,就律法而言,莫磐是奈何不了他什么的,他是被顾问之的狠辣和无情吓迷了心窍,才会落到此等被动的田地。明明,莫磐的事情和顾问之要杀他的事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只要他沉着应对,他现在应该是在家里养伤才对!
可现在,他人在牢房,生死已经被他人拿捏在手里,不是眼前这个就是送酒菜的那个!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稳住心神,问莫磐:“你想做什么!”
莫磐仍旧语气淡淡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想做什么!”
他顿了顿,说道:“或者,我再问你一遍,马琼,你可想好了你在做什么!”
听着这句熟悉的问话,马琼眼神躲闪了一下,复又定定的盯着莫磐沉声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莫磐不管他,只道:“你可想好了,在这里,你死了就是白死了,没人替你可惜,唯一挂念你的家人也不知道如何替你伸冤,你就甘愿如此不明不白的死?”
莫琼嗤声道:“谁说我就会死在这里?”
莫磐道:“你不是死在这里,就是死在那里,我以为你已经感受到了才是!”
马琼:……
马琼条件反射的张开嘴巴大口呼吸,就好像空气中有人夺走了他的呼吸一般。可实际上,空气味道虽然不好闻,但空气充足且顺畅,所以马琼只一个呼吸之间就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这样的反应却让他重新想起窒息的瞬间!
惊恐和害怕爬上他的眼睛和脸庞,他挣扎着爬到牢房边上,把住牢房的围栏嘶声问:“你可以救我对不对?你一定可以的,你一定可以救我!我可以给你当马前卒,我为你办事,你就一救我!”
一旁的春分嘲讽道:“我们爷可不用你这样的腌臜货!”
马琼目眦欲裂的瞪向春分:“你一介奴仆也敢……”
莫磐打断他的咒骂,说道:“我的确不与污秽之人为伍,你想凭此要我救你,是不能够了。”
马琼:“…你想要什么?”
莫磐:“问你几句话。”
又道:“这几年,被顾问之害的学子都有谁?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马琼:……
马琼自然知道顾问之的癖好。他现在之所以落得如此境地就是拜顾问之不为人知的癖好所致。
但是,马琼还是有些不相信:“只是如此?”
莫磐:“只是如此!我要实话!”
马琼想了想,觉得不靠谱,他问:“这样怎么能救我?不,这些人有的跟我有关,有的跟我无关,他们的事并不能证明我若是死了是顾问之做的,不行,不行,你给我笔墨,我写下来,我都写下来,作为顾问之有罪的证词,你看如何?”
春分看着有些癫狂之态的马琼,询问的看着莫磐。
莫磐点头,春分找来笔墨纸砚给马琼,马琼就伏地书写起来。
莫磐看着积极配合的马琼,心下感叹,能事到临头不自乱阵脚的人屈指可数,事实证明,这世上,大多数都是如马琼这般的普通人——自己吓自己罢了!
马琼的证词只能证明顾问之的罪行,并不能为他自己开脱,也不能保证他不被顾问之害死。也不知道马琼为什么会信任自己,但这份证词对他的帮助是巨大的,所以,他愿意保证马琼在牢里不被害死——如果真的有人害他的话!
等他拿到马琼的证词,已经晨曦初露了,他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扬州城,心情颇好的去衙门旁的混沌摊子好好去吃了一顿。
今日县太爷要堂审书院学子雇凶伤人案,这样劲爆的话题原本会吸引百姓来围观,但为了考虑到对书院的影响和巡盐御史府的要求,这次堂审并未有百姓围观。
因为被害当事人莫磐并没有受到伤害,他也愿意不再深究,所以县太爷便当场判定首罪马琼杖二十,罚银一百,从犯六人杖四十,无罚银!
马琼当场交了罚银和银两赎杖刑,由顾问之接走养伤去了,剩下的六个地痞流氓,只能颤抖着残躯去领罚,原本以为会被打死,谁知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并未伤筋动骨。